看她停了手上动作,晋阳推推逸轩小臂“怎么啦?”
“嘘!”逸轩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到窗边屏息侧耳凝听。兵甲杂乱跑动声音越来越近,的确不对劲!
“兕儿,你好生躺着我去外面看看。”
逸轩安抚好晋阳疾步冲出大厅,向传来响动的南面望去,含元殿附近火光燎天。
出什么事了?
飞身上了殿顶俯瞰大明宫。宫中甬道上一队队兵勇正手持火把火速占领各大宫门。果然不是禁军换防!
逸轩心凛,难道是兵变?!
忙仔细看了含元殿前大道大军涌进处,几列卫兵正在整队。飞熊服、红中衣、脚下虎头攒金靴,是千牛卫守备!
皇上回来了吗?
再看后面,的确是huáng色游龙旌旗——陛下的专属旗帜!几骑战马驰入,领头白马之上不是圣上是谁?!
逸轩皱眉,皇上为何毫无征兆的在这深夜回宫,还一身戎装?
“逸轩,怎么回事?”晋阳在房中也听到动静,顾不得整衣便跑出殿外。逸轩倏然落于她身前,神qíng严肃。“兕儿,好像出事了。你父皇回来了,而且是全副武装!”
“什么?!”晋阳大惊。父皇夤夜带兵回宫,一定是出大事了!难道是哥哥们……“逸轩,我好害怕。”
“先别害怕,皇上回来就是好的。现在太晚了,天亮后我去看看。”逸轩心也忐忑,不过既然圣上已回宫一切应该在他掌控之中了。现在天色已晚,宫内又是人马奔驰,这样出去太危险。
第二天皇宫气氛有些凝重。自前庭一路过来,空旷的广场和甬道上行人寥寥。风雨yù来,空气沉闷,身边只有几只燕雀掠地飞行。逸轩从一行色匆匆的内侍口中打听到陛下现正在宣政殿紧急议事,但所议何事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毫无头绪地回到立政殿,晋阳正在殿外焦急等候。
“逸轩,怎么样?”
逸轩摇头,“只知道陛下现在立政殿议事。另外看装束宫中守卫应该不是禁军,所穿并非明光而是细鳞甲!”
“细鳞甲吗?那就是边防驻军了。”晋阳喃喃自语,大唐军队盔甲装备她怎会不知。应该是父皇昨晚带回的军队,可是皇城禁军哪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晋阳忧心如焚。
“再等等看吧!”逸轩拉她回屋坐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
可一直到了午后也没有消息传来。到底什么事会如此的机密,在皇宫大内这个天下消息最灵通快捷的地方一个上午仍无音讯。连一向没有什么危机感的小逸云都意识到了事qíng的严重xing。三人坐立不安守在立政殿。辰时大厅内突然闯进一男一女。
“逸轩哥哥。”小婢女样子的来人冲进大殿便直扑逸轩怀中。“沐儿?!怎么这身打扮。出什么事了?”逸轩看清是来者文沐,忙推她出怀。
“我父亲。呜~”文沐泣不成声。
一身内侍打扮的文衍环视了一下大厅,语不惊人死不休。“太子昨晚造反了!”
“什么?!”大殿内除了文衍兄妹全部震惊!
“昨晚太子与汉王李元昌、陈国公侯君集等起兵谋造,已被陛下率李勣与李道宗将军统辖的边防戍军镇压。现在所有参与造反之人均被下狱,无圣谕不可探视。”文衍稍作停顿,迟疑地看了晋阳一眼“晋王……晋王和我父亲也被软禁。”
“怎么回事?九哥哥怎么也会被牵涉!他绝不会谋反的。”自己小哥哥的xing格晋阳再清楚不过,他懦弱无争绝不会谋反,况且现在他没理由也没必要。
文衍叹口气,“我也知道晋王绝对不会参与谋反。这事说来话长。想必公主应该也知道陛下最先是想立魏王的。
几个月前陛下曾试探xing地问魏王,‘若你掌权,你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兄弟?’。魏王说‘如果他真的做了皇帝,他会杀掉自己的儿子,皇位兄终弟及。’陛下大为欣慰,叫来长孙(无忌)大人,褚(遂良)大人还有父亲,把他与魏王的话对三人原原本本的讲了。
这个气泡一样的谎言让褚大人一语dòng破。长孙大人在旁边婉言提醒圣上魏王并非他想想那样简单,与太子争储竟从未露过破绽,这样的人太危险。父亲最后只提醒了圣上一句,‘要立魏王,现在就要安置太子和晋王了!’。
以皇上的英明才智他怎会不明白,如立魏王,将来太子和晋王都会凶多吉少,但若立晋王,皇子们都会xing命无忧。所以陛下最终决定废黜太子,放弃魏王,改立晋王。让晋王代天子训谕洛阳就是在向二人表明自己的心意。谁想回程途中魏王竟会行刺!
前段时间太子殿下遇袭,圣上令父亲调禁军加qiáng东宫防卫。太子问父亲能否派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部,当时晋王和父亲也害怕这次行刺又是魏王所为,既然太子信任李将军,两人商议后也认为没什么不妥就派了。哪知李安俨早已是太子心腹,此次也参与了造反。现在看来东宫行刺应该是太子殿下自己导演的一出苦ròu计,目的就是要控制李安俨部禁军。
开始皇上也不相信晋王会参与谋反,但魏王却含沙she影的向陛下进言,这禁军可是晋王与父亲统辖的,怎会那么巧就正好让李安俨去守卫东宫。再加上你叔父汉王李元昌一直与晋王jiāo好,他这么一参与谋反。陛下也就更疑心了。今早……今早就把父亲和晋王软禁府中。现在晋王殿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因为何事被囚呢。”
“舅舅和褚大人呢?”目前朝堂形势晋阳也多少知晓些,虽然宰辅岑文本一向心向四哥,但父皇同样极为信任的舅舅和褚遂良大人却是支持九哥的,他们可是看着九哥哥长大的,自是明白他断不会谋反。
文衍摇头叹息。“我刚去见过长孙大人和褚大人,他们说陛下现在龙颜大怒除了魏王根本听不进其他人进言!现在能救殿下的恐怕也就公主您了!”
晋阳痛心疾首。本来满心欢喜地去迎接凯旋大军,可自己刚走,家里儿子们就造反,父皇怎会不痛心震怒。
逸云却对文衍的话百思不解。“你不是说上次龙门行刺是魏王主使的么?圣上怎会还信他的话。”
晋阳看看身边这个不谙政事的孩子,这次太子哥哥兵行险招不仅将他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险境,也给了四哥一个反客为主的机会。龙门行刺真正主谋虽然在座的都知道,但父皇却不敢肯定。他这么一造反父皇八成误会上次行刺也是他所为了!
皇家自古无父子!太子哥哥这次怕会凶多吉少了。
文衍见消息传到忙躬身辞行,自己父亲现在毕竟是被怀疑的谋反对象,此地不宜久留。“我必须走了。还要与长孙大人和褚大人商议如何知会殿下眼下的qíng势,陛下这边就麻烦公主您了。”
看看逸轩怀中仍抽噎不止妹妹,宫中人多已熟悉自己面容,但沐儿只是偶尔出入宫廷,应很少有人能认出她。想想上午她跟软禁父亲的士兵大起冲突现在都后怕。“沐儿还望公主与褚医生多多照顾。母亲在家已经够担心了,沐儿的脾气还要让她多添愁绪。”
“文少监放心吧,沐儿在我这会很安全!”
“那多谢公主!”文衍躬身道谢,匆匆而去。
望着文衍仓促离去的背影逸轩知道大唐第二代夺嫡已经上演!
只是与当今圣上当年bī父杀兄弑弟不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选择向自己的父亲兵戈相向,一个选择向自己的兄弟落井下石!
天边乌云压顶,夏雷阵阵,bào风雨就要来了!
血缘qíng深心向谁
华灯初上,大明宫掌灯结盏,看似一派平和,实则暗cháo汹涌!
立政殿院落经过一场bào风雨的侵袭一片惨淡。被狂风chuī断的树枝现在仅靠一层树皮与主gān连着,随风摇曳随时都有落下的危险;糙叶之上溅了一层泥泞,在昏huáng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萧枯;昨夜仍如火的石榴也被冷雨浇落。
好容易才安抚文沐与逸云去睡下的逸轩从大厅出来一眼便望见了小亭内那一袭孤单的青衫影。这个女子瘦弱的肩上一生承受了太多,这一次尤其的重!
逸轩疼惜地悄然站了晋阳身后。心绪万千。
世事无常!当年圣上夺嫡等位时恐怕没有料到这脉毒水会在自己儿子这辈蔓延吧。他的两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争得你死我活,最终胜出的却是一旁不争的弟弟。但这种胜出仿佛又来的太过简单,就在这个弟弟离皇太子只有一步之遥时,他又成了两个哥哥斗争的牺牲品。
如果长孙皇后在天有灵,看到自己三个孩子骨ròu相残,一定是无法安息了。
但夺嫡的残酷何止只对皇家。同样还有皇子身后的那些支持者。无论这些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或者是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或者是搏得一份身前死后名,又或者是为安享一世荣华。他们竭尽全力地为自己的主子出谋划策。一经胜出自是功成名就,但一旦败阵呢?苦心经营便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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