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自己的父亲。当年的他正值风华正茂。何尝不是豪迈激扬地与隐太子一起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为了挚友的君主之位,为了自己辅佐明君的梦想殚jīng竭虑,极尽微臣之能。
可最终呢?这一切的一切却被当今圣上的一支羽箭she得粉碎!半世的心血从此溅了一地,浸了一身,融了一生!曾经的激qíng和勇气被磨灭殆尽!
而夺嫡影响的又何止是朝堂格局。如果当年玄武门之变胜出的隐太子,如今的天下又是怎样一种qíng况,还会有现在的贞观盛世吗?!
说这是世间最大的政治漩涡毫不夸张!
难怪父亲不让自己踏足朝堂,政治这滩浑水确实不是她褚逸轩能淌的。自己尚有选择的自由,可是兕儿呢?她的身份注定她一出生便深陷这激流漩涡!十六岁本该是一位女子最开心最无忧的时候,她却在这备受亲qíng割舍的煎熬。
“兕儿。”逸轩再忍不住从身后环了晋阳的腰。
“逸轩。”晋阳一滴热泪滚落滴在逸轩袖口,“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太子哥哥造反是不对,可这仅是他自己责任吗?他愈来愈行为乖张,思想偏激,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他天xing使然?
他一出生父皇便领兵在外征战不在身边,直到两岁时始才见到父亲。接下来的几年父亲不是出去打仗就是在长安城与叔伯们争权,哪有多少心思和jīng力去关心爱护他这个儿子。虽然有着母亲的关爱,但一个男孩子最需要的父爱此时却已缺位多年。
玄武门之变,父母亲都在前线。那个早晨,在高高宫墙下,八岁的他独自一个人倾听着外面厮杀声声时该是怎样的无助。然后一夜之间曾经与自己一起在皇宫内玩耍的堂兄弟们全部消失,这对他又是多大的打击!
被册立为太子后,他只与自己的父母弟妹在东宫一起幸福地相处了三年,仅仅三年!贞观三年,父皇母后搬去太极宫,那些未成年的兄弟姐妹也跟着走了,只留下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在偌大个东宫,从此见父母要事先禀报,见兄弟姐妹的机会也少之又少。这其中的孤独又有几人能明白。
他日渐喜好声色,漫游无度,这其中何尝没有父皇的责任!
曾经他也是非常乖巧听话的。母后去世后,他开始变得贪玩,生活奢华。就像自己偶尔不也会gān些坏事引起父皇的注意吗?哥哥他最初这样做时,又有多少是出于想博得父皇一份关心的心思。
父皇也曾为他聘请名师加qiáng对他的监督训导,但哥哥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外人’劝诫,他想得到只是自己父亲的那份对自己的关爱。有时父皇也会重赏一些直谏太子的官员,甚至鼓励这些人去他那私下禀报太子的过失。这让他这个儿子知道后该如何地伤心。
他的治国才能连父皇也是夸奖过的,但日益荒唐颓废的生活恶习却让父皇对他渐生失望。父皇宠爱四哥,甚至吐露过要改立太子的意愿,这让他能不害怕吗?古来废太子的下场有那一个不是惨烈的,他怎会不担忧自己的命运!他走到谋反这一步有几分是自愿,又有多少是君权所bī的无奈!
至于四哥不得不承认他是才华横溢。雅好文学,工书画。却也因此恃才不恭。他同样果断决绝,太子哥哥从马上跌下,摔了右足,他不伤心也算了竟还趁机用计诋毁。龙门又yù夺九哥xing命,在他自己为母后做功德的发愿文碑前刺杀同胞兄弟,还真是哗天下之大讽刺!
但同时他又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真的很怀疑若不是父皇的专宠,他是否早已东窗事发。他暗中所做bī迫太子哥哥之事朝中几位元老心知肚明,舅舅所说的‘未露丝毫破绽’只是碍于父皇颜面未曾点明罢了!
自己的嫡长子起兵谋反父皇已经够痛心了,如果再让他知晓自己最信任的儿子竟趁太子哥哥造反之际对九哥哥落井下石,他将会何等的悲恸yù绝。但若不让父皇了解真相就让无辜的九哥哥受牵涉吗?
一边是父皇,一边是大哥。一边是四哥,一边又是九哥。都是世间最亲近的亲人,血缘qíng深,我又该当如何选择!
逸轩歉意地拥了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尽qíng哭泣。
对不起兕儿。世间事何止千万,但惟独这件我无法为你决定。你可知你在自己父皇心中的份量!你的一句话影响的不止是你自己的哥哥,更关乎一个皇子,一班朝臣甚至一个天下的命运!
这一夜,对有些人来说平淡只一夜,但对另一些人却是煎熬似一生!
……
第二天下午,文衍再次来了立政殿。
“文少监,哥哥那边怎么样?”昨夜被逸轩抱着在大厅软榻坐了一宿的晋阳见他进来顾不得疲惫忙起身相询。
“公主,事qíng有些难办。”文衍恼怒。“负责监守晋王的是魏王的心腹李守规。他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晋王,消息根本无法传送进去。”
“那怎么办?”文沐紧张,父亲那边见不到,晋王这边也送不进消息。
文衍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先别着急,再想想办法吧!”晋阳坐了软榻,事qíng愈是紧急愈是需要冷静。
“实在不行,我晚上偷偷去趟晋王府,我就不信他李守规还不睡觉了!”朝堂现在对太子谋反一事施与圣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都两天了,晋王仍不知道目前qíng势怎么行!一向沉稳的文衍也有些急躁。
“不行!”晋阳一口拒绝。这太危险了!父皇近几年猜忌心日重。前几年,他居然亲自砸掉了一代直臣魏征的墓碑,还取消了新城同魏征长子的婚约。缘由也仅是两件牵qiáng附会的事。
就因为当年魏大人秘密推荐给父皇的中书侍郎杜正伦获罪,他竟疑心魏大人有因私营党的嫌疑。后来父皇又发现魏大人亲自记录的他与圣上一问一答的谏诤言辞拿给负责编写起居录的褚遂良作参考,又怀疑魏大人是故意博取清正的名声,十分恼火!
如果夜闯晋王府,一旦bào露,即便哥哥清白将来也说不清了。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文衍方寸已乱。
“其实还有个更稳妥的办法。”门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众人忙转头看了来人。
“武才人?!”
“你怎么来了?父皇那边怎么样?”晋阳毕竟是公主,后宫是不得gān政的。她自小在父皇身边长大,是唯一一个曾gān预过政事的公主。但自到了立政殿后,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到父皇那边打听目前的朝局qíng况。武才人常年伴在父皇身边整理奏章,对眼下的状况一定比自己了解清楚的多。
“皇上那边对晋王不知是什么打算,既未定罪,目前也没有召见的意思。”武才人将圣上那边的qíng况简单介绍了下,“我出来的仓促,必须马上回去。长话短说!李守规今天传话给皇上说晋王风疾犯了。圣上虽然很是恼怒,但还是决定派个御医去瞧瞧。如果可以的话,不知能否拜托……”犹疑地看了逸轩一眼,声若细丝“能否拜托褚医生走一趟,即使不能传话,哪怕掖张字条也行!”
她的声音刚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全投向了逸轩。
“逸轩?”“哥哥?”“逸轩哥哥?”“褚医生?”
“唉—”逸轩长叹一声,摇头无奈。命运真是跟她开了个大玩笑!自己父亲亲身经历了上一辈的夺嫡大战,一直努力避免着他的女儿不要再重蹈他的覆辙。原本以为这次自己只是置身事外地去见证这一代的储君之争,现在看来怕也要置身其中了!
环视了一遍身边的人。
卷入这轮夺嫡的是兕儿的父亲和三个亲哥哥,无法取舍的亲qíng让她备受煎熬。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去帮助被无辜牵涉、她挚爱的小哥哥。
晋王自小照顾着逸云,如同亲哥哥。现在哥哥出事做妹妹哪有不管的道理?
文衍文沐的父亲已经被软禁,如果文衍再去冒险,夜闯王府bào露的机会太大了,到时定会牵连他们整一个家族的人。
这里也只有她褚逸轩无论是身世还是身份上都是最合适的。
自己实不忍心再看兕儿痛苦为难。也有义务代逸云去尽一个妹妹的责任。虽然屋内的人都知道逸云与自己是血亲,但外人并不知晓,即使出事也是她孤家寡人一个。况且自己以医师的身份去,bào露的危险xing小多了!
“好!我去。”
“逸轩!”“哥哥!”“逸轩哥哥!”“褚医生!”
“不行!哥哥你不能去。”尽管逸云不了解夺嫡的残酷xing,但看着这几日两个姐姐和文衍的神qíng她也明白,这次的事一定很严重。姐姐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好容易才团聚,不能让她去冒险。
“不行!褚医生。还是我去吧。”晋王一直信任自己,父亲现在也被牵涉。无论尽忠还是尽孝,这一切都该他文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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