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抬头看着有些愠怒的父亲,自古谋反之人多少出于无奈他怎能不知。“父皇为何不问问大哥,也许他也有苦衷的。”
“他有苦衷!”圣上嘲弄,“他的苦衷就是不能成为太子,不能踩着他爹的尸体登上皇位!”
权力这个东西果然是侵蚀人心脉的毒液!古来皇帝们可以忍受颜面受损,可以忍受国土受侵,甚至可以忍受后妃被欺,但惟独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被挑战。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例外。晋阳明白这次大哥是真的触动了父皇的逆鳞!只可惜九哥也被无辜牵连。
“那九哥呢?父皇也认为他会谋反吗?”
皇上恼怒,恨子不争。“朕开始也不相信他会谋反。朕之所以将他软禁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是想看看他究竟会是什么反应。结果呢,朕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他没做亏心事心虚害怕个什么。才两日就病成那样!如不是念在父子一场,朕才懒得管他。”
晋阳寒战,所幸没有让文衍去硬闯晋王府,一旦bào露,就算九哥哥清白,现在也有口说不清了。“父皇还记得龙门九哥遇刺的事吗?”
圣上冷笑,“恐怕又是你那大哥gān的好事!”
晋阳叹气,父皇果然误会了,但即便是误会这其中也有说不通的理啊。“既然大哥要杀九哥,九哥为何还帮他谋反?”
“他李承乾能自导自演一出苦ròu计,难道就不能与自己兄弟来场双簧混淆朕的视听,扰乱朕的思维!他就吃定了我会心疼他那条腿!”圣上勃然大怒,他这辈子最恨被别人算计,尤其是被自己的儿子算计!
晋阳无奈地看着逻辑混乱的父亲。储君兵变果然自古便是皇家大忌,即便睿智如汉武帝,也是在戾太子身陨后方明白他的冤屈。英明如自己的父皇现在也不能冷静思考,真是事关己则乱!如同四哥那句不合人之常qíng‘死后杀子,兄终弟及’他也能信以为真一样,父皇现在完全封闭了自己,一切只靠自己的揣测。
“那谋反对九哥有什么好处?父皇自小看着哥哥和女儿一起长大,他的xingqíng您怎会不了解。母后不也说过‘雉奴(李治小名)xingqíng温和仁厚’吗?”
皇上语噎,他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确实如小兕儿所言,自己yù立治儿做太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没理由再参与造反。“朕……”
“父皇为何不亲自问问九哥哥呢?”
圣上沉思,或许真的是自己猜忌心重了。是该给儿子一个辩白的机会。“兕儿说的也对。杨义方!”
“老奴在。”
“马上去把晋王叫来。”停顿了一下,又重重地加了句。“径直把他带来,路上什么也别说。”
“遵旨!”
转头看了晋阳,眼底藏着一丝隐忧“还望真如兕儿所言,不然我那还有脸面去见你母亲。”
晋阳yù言又止,疼惜地抱了父亲。只怕真相揭露会更伤你的心!
不到半刻,晋王匆匆赶来。病尚未痊愈,再加上刚才一路马上颠簸,脸色苍白。“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看着一脸病痛的儿子,圣上很是不忍。
“谢父皇!”
“说说你派去东宫加qiáng守卫的禁军部怎么就那么巧造反了呢?”
刚起身还未站稳的晋王给自己父皇一句直奔主题的话问得有些心惊,惊慌失色地看了父亲一眼,小声嗫嚅,“儿臣,儿臣不好说。”
圣上讽刺,“哼!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啊?”
晋王战战兢兢,“儿臣是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圣上指了自己惶惶不安的儿子大声咆哮,“有什么不好说的啊,朕要你说你就说!”
晋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儿臣,儿臣不能说……”
“说!”圣上一把拍了几案,将个墨砚震起老高,一声怒吼把晋王吓得双肩一震。
“儿臣,儿臣……是四哥。”
圣上皱眉,这怎么又扯上老四了?“这又关你四哥什么事?”
“是……是龙门行刺,虽然三个活口最后都没有吐露幕后主谋,但薛仁贵将军却认出了刺客中一人是四哥的门下宾客。当时儿臣想他只是个宾客而已,不一定就是四哥指使。而且这事要跟父皇说了,万一您再疑心是我们兄弟相残,一定会伤心的,所以我和薛将军商量就把这事给压下来了。上个月大哥在东宫遇袭,儿臣担心……担心万一是四哥想伤害大哥,既然大哥信任李安俨,儿臣就跟文尚书商议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就派了他去加qiáng东宫守卫。前两日您将儿臣软禁在府中,负责守卫的李守规将军却突然告诉我说‘李安俨随太子造反了’,他还说……还说‘你和汉王李元昌关系不错,现在李元昌败灭,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你不觉得忧愁吗?’儿臣一害怕就病倒了。儿臣知道自己怀疑哥哥是不对,但儿臣确实没有参与谋反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圣上震惊!如果这就是真相他宁可选择不去知晓。
“儿臣句句属实,父皇可以找来薛将军、李将军对质。”晋王口吻不容置疑。
“来人,快来人!”皇上焦躁地冲殿门吩咐,外面应声闪进几个千牛卫,“陛下!”
“去玄武门给朕把薛仁贵叫来,还有那个李守规也押来。马上!”
低头看着仍伏在地上哭泣不止的晋王怒斥,“你还不起来,一个皇子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
又是半刻,薛将军从玄武门火速赶来,李守规也被押到。
“薛仁贵你告诉朕,龙门行刺到底怎么回事?”
“这……陛下。”薛将军抬头看了一眼晋王,迟疑不语。
“你还想瞒什么?说实话!”
“是,陛下!”圣上的威严让薛将军心底发颤,这事怕兜不住了!“那日十几名刺客多数已被击毙,只留了三个活口。可无论怎样的严刑bī供他们就是不肯吐露真凶,最后竟咬舌自尽。但臣认识其中一名刺客,臣曾多次与他切磋过武艺,他曾告诉过臣他是魏王殿下的门下宾客,魏王也多次带他从玄武门出入,臣绝对不会弄错!”话点到即止。
有些话不能他说,也不用他说!
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轻将领,忠心耿直。他的话无庸质疑。皇上心痛,这事八成就是老四gān的!再看看旁边那个浑身筛糠的李守规。“李守规,你又是怎么回事?朕派你去看守晋王前时怎么告诫你的?!什么话都不要跟他说。你倒好不仅什么都说了,居然还威胁朕的皇子。你有几颗脑袋供朕砍呢!”
“皇上”李守规伏在地上,面如死灰。“臣该死,可再给臣十个胆臣也不敢威胁皇子啊,都是魏王让小人说的!都怪小人嗜赌成xing,魏王威胁小人说,如果不帮他传话就会依法判小人极刑。陛下饶命啊,这可真的不管小人的事。”
“魏王又是魏王!”圣上怒火中烧,他最疼爱信任的儿子啊,竟然在背后刺杀威胁自己的亲弟弟。“李泰,他居然gān出这种事。”
“嘭!”圣上拍案而起,喘息浓重,手颤不止。晋阳见父亲qíng志失控,忙站起来扶了他,“看看朕养的这俩好儿子,啊—,一个把刀举到他爹头上了,一个就在那残害同胞兄弟。朕……朕……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溅满了几案上的奏疏。
宣政殿顿时乱作一团。晋王一把冲上去抱住有些瘫软的父亲,薛仁贵赶紧上前将几案撤远,为圣上腾出躺下的空间。晋王兄妹忙扶父亲躺了软榻。
晋王轻手在胸口为父亲理着气,泣不可抑。“父皇,父皇。你醒醒啊。”
晋阳用袖口擦去父亲嘴边的血迹,声颤如翼。“父皇,父皇。你不要吓唬兕儿啊!”
幽幽转醒的圣上看着身边声泪俱下的儿女,无力安慰,“朕没事。”
晋阳大恸,“还说没事!都吐血了。”冲身边手足无措的杨总管吩咐,“快去立政殿请褚医生过来。”
立政殿逸轩正心急如焚地等着晋阳的消息。不知晋王有无收到自己的信息,也不知兕儿是否为她的小哥哥争得面圣解释的机会。见杨总管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赶忙迎上去,“杨总管出了什么事?”
“快……快,陛下吐血了!”
“什么?”逸轩惊骇,不会是晋王惹怒圣上了吧?
“你快去……宣政殿。咱家不行了!”杨总管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气喘吁吁。今儿他这把老骨头都拼命跑了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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