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父天天去终人命,有时一天要进大城数次,大江南北高来高去的,总是烟雾弥漫;即使是大白天,也常突然天昏地暗,奇的是除了命将尽之人外,似乎都无人见得著他俩。
当然,师父是神仙,这些都是师父的神力所致,她除了咋舌以外,不敢大惊小怪。
现下,就这样进城吗?像两个普通人一般?
「你躲在後面做什么?」前头问话传来。
「呃……」
她应该是没死,但师父不是说,她不在幽界,但也不是在明界?
「是死是活,都没必要躲躲藏藏的吧?」
她一怔——是啊!就算变成鬼了,也要抬头挺胸……
她这个样子,做鬼都会丢鬼的脸。
她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和师父并肩而行,头顶还构不著师父的肩头,但她昂著下巴,决心要有配当人家徒弟的那种气势。
身子的疼,是一天比一天减轻了,不知师父是否知晓?
来到一个小城,是最接近破庙的「顺德」城,街上十分热闹,铺子排满两侧,东西都摆到店外来了。
列忌觞在一家菜贩前停下脚步,铺子里的新鲜蔬果,看得余儿双眼发圆。
佑善居待久了,几乎都没看过这样的好东西,顶多是些发硬的馒头、半馊的冷面。这几天她帮师父打理,沾了福跟著吃好菜,简直受宠若惊。
这些……师父真的买得起?
只见列忌觞指指又点点,菜贩子愈包愈大包,余儿蹭到师父身边,小声问:
「师父,您有银两吗?」
该不会……用什么神力,卷了东西就飞上云端,给人家跑人吧?
列忌觞别了她一眼。
「你那颗小脑袋,还真会异想天开。」
菜果包好了,余儿奋力扛起来,看到师父探入腰间,拿出的竟是花花的银两,她眼珠子差些掉下来。
那是真的银两?会不会等他们一离开就化成烟雾?
身边传来叹息声,她吐吐舌,准备挨骂。
师父真会读心术哪,人家想些什么都知道,怪可怕的。
「祝两位新年好!」
收了银两的店家笑容满面地送客。
「师父……」余儿大起胆子为自己辩解,偷看了师父一眼:「不能怪余儿好奇,您既不工作、也没家产,怎会有银两呢?」
「你当我生来就这么大个儿,没父没母、没有活过,投了胎就直直掉进幽界?」
师父真的、真的很喜欢以问答问,而且老是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问了天下第一笨问题。
「原来师父以前是大富人家出生啊!」余儿推想道。
「我原是行医之人,受惠者往往倾囊相报,尤其是皇室贵族人等。」
又猜错了!没关系,她本来就笨嘛。原来师父从前是神医?
「那您原是救人为天职,怎么现在变成……变成……」
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自动把下半个问题吞了回去。
「怎么?你不觉得这很合理?正因救过了一堆不该救之人,所以幽界要我补偿一下,从此专收人命?」
余儿咽了口气,不该救之人……师父不会是在指她吧?
「但……这一点都不合理啊!救人是积德,上天应该酬劳师父,让师父成仙,而且是那种不必工作、要什么有什么的仙!」
列忌觞脸上有了似笑非笑的表qíng。她说的倒很近事实,只不过其中诡谲,一言难尽,更不是凡人可以了解的。
「你所谓的仙,就是天天无所事事,要什么就作法变来?」
「呃……当然不是……」她想了想。「既然生死有命,那么就下去救命,但还是可以阻止坏人行恶、救济穷人,或降些甘霖来止旱……」
「你若成了仙,一定会很忙。」
她是不是被师父取笑了?偷看了师父一眼,那副清容一成不变。
师父语带嘲讽是常有的事,但通常是教训的意味多,这回怎么……像是笑意多於责备?
「师父若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待在破庙里?」问了才忽然想起:「对了!师父,您该买张chuáng,不要老是坐在地上打盹儿,徒儿我可是……」
「可是如何?」
本要说「可是内疚得睡不安稳」,但她明明都睡死了!真丢脸。
而要硬让chuáng位,她又不敢,就怕惹师父不高兴。
「你老睡乾糙堆,是不妥当。」
师父居然点头道,转个方向要去买chuáng了。
哎呀!怎地变成要买chuáng给她?她是说他该为自个儿买的啊!
「不用了!不用了!」连声地推拒,赶在行云流水的师父身後唤道:「徒儿我不需要啊!」
前头的人当作没听到,脚步倒是缓了些,待她赶上,手上的菜包也被拎走了。
热闹的街道上,无人注意到这一高一矮的古怪人物,男的黑袍黑鞋,虽无华衣,威气自发,一眼就知不是寻常匹夫;而女的若说是随身小仆,倒更像是在後面追著要钱的小乞儿。
是古怪,非常古怪。也难怪幽主虽然不愿硬cha手,还是难掩疑虑。
说是不cha手,不过是给列忌觞一些时间而已。
放眼幽界之中,难找如列忌觞那样的人才,能仙能灵,视天理为无物,却又自有分寸。
明界那老不修看中列忌觞,正是因为他无心无qíng,因而无私。
这样放任他去求心……身为幽主,是否反砸了自己的脚?
街角暗处,幽主望著两人背影,忖度起来。
第五章倾心
更新时间:2013-04-2420:35:15字数:6490
「歆齐府」正张灯结彩,郡主为心爱的女儿庆生,因郡主奇迹般的病愈而更加盛大。
「人找到了吗?」
鹉漡的粗脸皮,又有发红的奇景出现,每天郡主劈头就是这一句。天杀的是,他能回答的也只有一句——
「小的该死,还没找到。」
「老鹉,不要随便说死。」
轻斥的声音柔如水,鹉漡的虎背熊腰,却像忽然矮了好几寸。
「是是!小的——」
把该死两字及时咬住,咬到舌头。疼哟!
「老鹉,你进府多少年了,统领郡王府大军,只要一声怒吼,可以教小兵从马上生生跌下,怎么对起我来,老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含著亲切的揶揄,鹉漡却是苦了一脸的大胡子。
他不习惯啊!再多少年都不会习惯。
郡主美得像朵含露半开的芙蓉,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出的雅致,偏偏有颗将帅的脑袋——像她那半退隐的父亲一样,纵横兵法,满脑子的战术;最吓人的是,还有种天生的大将之风,让他这种只凭力气大、嗓门大的匹夫,不由得要自觉矮上半截。
试想,一个步履姗姗的美人儿,若无其事地踏入敌方阵地,轻声细语几句,就让人弃甲投降——这不是怪异到让人发毛吗?
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而且只有他意外目睹当时的经过,但已足够让他吓得不轻了!
他知道郡主没有什么奇法神力,只是胆大心细、又深通人xing之道罢了,天才加上美女,真是可怕的组合啊!
说来郡主也是他看著长大的,自认和他亲得很,所以动不动就爱取笑他,但他……就是不习惯啦!
主是主、仆是仆,况且她还未成年,就这样厉害,将来不知会成什么样?
所以,虽然打死他也不会承认,鹉漡对这个小主人实在是……怕怕!
怕归怕,他还是把她当成自己最大的责任,比统领郡王府军还更重要。
也正是如此,他每天咒著那小女仆,一城又一城地遣人搜寻,只求把郡主的救命恩人赶紧揪出来,不必再每天硬著头皮去郡主房外报坏消息。
其实说来,是根本没消息。那个叫余儿的小不点,不知烟消云散到哪儿去了,他那夜守在木屋门口,到了晚膳时间才敲门,里头却是无声无息,他担心起来开门采看,只见郡主悠悠醒转,那小娃儿却不见了!
郡主醒来之後,坚持是那小不点救了她,要他派身边所有兵马彻夜搜索,他把林子都踏烂了,却是连个影儿也找不著。
那小不点害羞怕生又年幼无知,怎么救郡主的?
他不懂,只知郡主真的身子忽然大好,食yù也大得惊人,隔天就能上马,还带头在林中又转了好几圈,怎么也不放弃找人的念头。
要不是雨愈下愈大,他苦苦劝告,就怕主子再著凉,郡主才好生不愿地打道回府。
最让他差点吓白胡子的,是从郡主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泪汪汪的模样,简直……简直是要变天了!
一定是鬼门关闯一回,再怎么厉害的郡主,也吓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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