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想又不对。「……如果那人命该绝,就算没有我,或没有您,难道自己不会死?」
她没看错,师父……不,大人的嘴角,真的上扬了。
「天机之巧,分明无稽,可不是?」
又要说禅了吗?她努力想弄懂,小脸认真得有些滑稽。
「那我们都不必杀人了,是吧?」
「看来如此。」他优闲地重又闭眼。「但却证明了你并未真心要拜师,不必再多说了。」
她颓然坐倒在地,头垂得低低的,一只黑豹爬到她身旁趴下,竟将偌大的头搁在她膝上。
余儿满心沮丧,想也未想,小手伸去抚著黑豹的头。
好一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膝上的重量,和掌下的柔软,这一瞧,险些要跳得三丈高!
「不想被耙,就别乱动。」他适时提醒,她才未惊动猛shòu。
「这、这……」她吓得说不出话。
「它早睡著了,不要扰人清梦。」
但这……这不是人啊!
喔,这才想起师父说过,众生无不同,人和shòu,不分家的。
这样睡在她身上……不怕她吗?
她命这么毒,人人都该怕她的,但这黑豹,一点也不怕她,这让她无端感动起来。
师父是要点明她——她其实是有伴的。
她懂啦!
黯淡的心qíng清朗起来,她抬眼望师父,发现他仍闭目打坐。
那……她也该有样学样……
她左手掐指搁在左膝,右手仍抚著黑豹的毛发,双眼闭起,正经八百地打起坐来。
不知该想些什么,只好啥也不想。
坐了不知几个时辰,时间失了准头。脑筋空白一片,而胸中那片永远挥不去的郁闷,也似乎渐渐散去——
师父果然厉害,这就是打坐的妙处吗?
呃,虽已想成是师父了,师父却好像不让她拜师……但师父既然已经教了她这许多事,当然该叫他师父,对吧?
师父……师父……师父……
烈阳高照,无顶破庙之中,两个不动不移的身影,似是与天地无牵无系。
第三章求心
更新时间:2013-04-2420:35:15字数:7199
偌大的雨点把余儿打醒了,她才发觉,自己打坐著,竟睡著啦!
师父呢?师父呢?
她两眼急急忙忙在雨中乱扫,哪还有半丁点师父的踪影?
一颗心顿时往地下坠,坠个无底。师父……还是不要她……
像她这样的人,哪配拜那样的高人为师呢?既无命,又无资质,更无胆识!
她揉了揉被雨打湿的眼,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好难过……
许久以後,好不容易再打起jīng神来,定睛往四周望,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哪儿?
她记得很清楚,明明之前是和师父——不,和大人在一个破庙里歇脚,还有五头豹陪著,但现下自己竟坐在城门口一张石板上,街上空dàngdàng的,人们都在屋内避雨。
而自己头上,多了一顶蓑帽,肩头也不知何时,披上一件蓑衣。
幸好如此,才没有淋得一身雨……
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怎么没被大人惊醒?
高人来去无踪,当然她会一无所觉了。只是心底的怅然,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颤危危地起身,坐久了的双腿麻麻疼疼的,好一会儿才站稳。脚边踢到一个东西,低头下望,是她的小包。
好生感激地拾起小包,她望了望城门上的扁额——「瑞安」。
瑞安是哪里啊?她从来没有听过。城门口虽然没人,但看得出这是一个大城,相当富庶。
是大人安排的吧?是否这城的人不会为她所害?
虽是如此想,双脚仍是将她往反方向带,没有进城。她冒不起那样的险,无论如何,还是避得远远的好。
将小包紧抱在胸前,她低头冒雨而行,走了约三刻钟,後头传来马匹的蹄踏声。
她赶紧靠向路边,雨愈下愈大,她险些滑倒在湿糙中。
马匹趋近,震耳yù聋的,好大一群,她吓得在路边蹲下,本能抱住头。
正想马群转眼就会奔离,却听到刺耳的嘶声,马群喷著气踢著腿,居然在她身边停下。
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再怎么胆小,她还是抑不住好奇心,偷偷把眼抬起。
「喂!小姑娘!」一个大嗓门叫了。
她眨眨眼,好大批的人马啊!
骏马十数匹,上头都骑了高大的汉子,民服打扮,却是威严不减,连大雨都打不湿那份气势。
尤其是领头那人,一脸的大胡子,虎背熊腰,还佩了铁剑。
「——站起来啊!我有话问你。」
是在跟她说话,没错了。
余儿硬著头皮站起来,蓑帽和蓑衣大得不像样,把她遮了个半,活像是扛了片芭蕉叶的小蚂蚁。
「是的,大人?」
她冷得半死,声音倒仍相当清亮,只是免不了有些颤抖。
「看你这么小,但在雨中独行,应该不是孩子了吧?」
「不是,余儿已十有七。」
虽然是善恶不明的男子,她仍诚实地回答。
「你可愿离家工作?包吃包住,待遇也不恶。」
嗄?
「呃,我……我不行。」
她愿工作,但她不能近人的。
「我们缺个小婢,城里临时找不著,眼看天要黑了,就你也成。」
她不成啊!但要她如何解释?
「大人,小的冒犯了,没办法工作……」
「你不是也要出城到『震天』去?」
那又是什么地方?
「我……」
「我们今晚一定要有个女人,你就别迟疑了,上马吧!」
什么?!她吓得往後一退,差些滑倒在湿泥里。什么……要女人?她没听错吧?
好可怕!果然是盗匪——不对,真是恶霸的话,怎还会问她意愿?
「大人,小的真有难言苦衷,无法帮忙。」
大汉抿了抿嘴。
「苦衷谁没有?我们才苦呢!就算我鹉漡求你!今夜是一定要有女人的——上来!」
不由分说,就伸手拉她上马,余儿的惊呼声未落,人已跌坐在大汉身後。
这辈子还没骑过马,好比身下有千虫在蠕动似的,颠簸不已,教她坐得心惊胆战。
「大人……」
「由不得你了,但我保证,你绝对会喜欢的啦!」
那个姓鹉的大人,连头都没回。
怎么她不管如何听,听到的都是吓人的话呢?明明鹉大人意在安慰了……
若真是掳人……掳人有这么客气的吗?
她决定自己一定还是听错了!
「这位……鹉大人,请问您要……呃……女人……呃……」怎么也无法顺利出口。「……是、是为什么?」
真是不能再蠢的问题,她窘迫地闭上眼。
「因为郡主出游,突然病了,连随身两名丫鬟也跟著倒下!我们奉命只要郡主撑得住,明晚就快马护送郡主回府,大概得赶上三天三夜,没有女人随行照料可不成!」
余儿一颗心陡然放下,身子也放松,差点虚脱地跌下马去。
「那样的话——」
她要点头,才记起自己好比「鬼见愁」,哪能靠近病重的人?
「别担心,我们都是郡王府的人,你好心帮忙,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鹉大人说话虽有些直鲁,却是慷慨有力,她相信他是好人。但这忙她如何也帮不上……
她得说清楚,再难也得说。
「鹉大人,您不知道,我是很霉运的人,从小就是如此,郡主既然病得很重,我怕会……」她不敢说得太明,怕咒到了人家。「……总之,您还是放我下马的好,免得连您也拖累了。」
说的是早该习惯的事实,心中仍不免一阵酸楚。
她垂下眼去,前头那庞然的肩头一窒,转过头来了。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靠近你的人一定会倒楣?」
「是的。」
「但我们连敲了一城的门,奇怪得很,满城的姑娘不是也病了,或准备出嫁出不了门,就是正在店里或哪个府里工作!重金之下,应该是要人赌命都没问题,但瑞安城的姑娘家真的都正巧分不开身!你说怪不怪?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们常在路边胡乱雇人啊?」
是很怪,余儿听得忘了眨巴眼。
「这么倒楣的怪事,我鹉漡这辈子还没碰上过!大雨又下得恼人,我正想抄捷径回郡主下榻之处,努力放亮眼找路,这才看到了你!幸好有你,我们才不必空手回郡主那儿,也才有了jiāo代。这是多幸运的事!怎么会是倒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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