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浅,且行且恋_赵乾乾【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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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该知晓宝儿靠不住,我就不该病急乱投医。

  事到如今,自救罢。于是我牵住他衣角,认真道:“今日那个境地,不是我不争,是岂有我争的余地?你只知我步步退让,你又可知我有多怕哪一步没退好,我俩人头便成为他们皇室休闲运动的蹴鞠?我未曾见过此等场面,你不能指望我能多勇敢,我吓死了……”

  他低头望了我一眼,脸色稍霁。

  我再接再厉道:“我承认我爹妻妾成群使我偶也觉得qíng爱十分虚无,偶尔我会退缩,但你之于我,是最重要的所在,是天,是地,是神的旨意。”

  无耻如我,还是抖了一抖。

  他嘴角微弯,斥道:“巧言令色。”

  经过我孤军奋战,深入敌营,发现不仅是女子,男子也是爱听此等甜腻之语的。于是我决定再哄他一哄,便道:“从今以后,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后,谁敢与我抢相公,我定是揍到她凹凸不平。”

  范天涵笑睨我,道:“成天喊打喊杀,怪不得我娘觉得你粗野。”

  我摇头晃脑道:“我并无喊打喊杀,我喊的是揍。”

  他捏一捏我耳朵,道:“有甚不一样?”

  我若有其事道:“当然不一样,我喊揍时,只觉内心一片祥和。”

  他忽地俯身在我唇上啄了一啄,道:“现还祥和麽?”

  我面上一臊,凑上去亲他,但动作笨拙,半响也是我的唇包着他的下唇瓣,不像亲吻,倒像燕子衔了什么东西要回去筑窝。

  然后两人以极近的距离对望,我见到他眸子深处倒映着我无限尴尬的脸,于是我包着他的唇咧嘴gān笑两声,退开来。

  才一退开,就见他抿着嘴,憋笑的样子,道:“是为夫的失职,才使夫人如此无措。”

  我木着脸,伸了伸曲得发麻的腿,躺下去背对着他,道:“门窗关好,我先睡了。”

  范天涵踱去关门窗,chuī了灯。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我清了清嗓子,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良久没等到回应,我翻过身去想问个究竟,翻到一半,便被范天涵压了个动弹不得。

  他双手撑起身体,悬于我身上,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瞅着我,吐气道:“就等你把她揍的凹凸不平。”

  他说话的气息扑得我面上一阵火烧,扭开了头严肃道:“我认真地与你商讨,莫再调笑。”

  他松了原本撑在我两侧的手,又把我压得严严实实。

  我尝试着扑腾两下,他却gān脆连我手脚也压实。

  我忒无奈,敢qíng这位大侠想训练我胸口碎大石。

  良久,久到我以为我已快练成绝世胸口碎石功,他才道:“我过几日进宫晋见新宁公主,她乃骄傲的人,只要她知道了我对她无意,以她的xing子,她自然不屑嫁与我。只是范家一日不与皇室结亲,皇上与太后便一日不会安宁,毕竟我手握重兵。”

  我先是安了心,后又觉得不对劲,敢qíng他早有对策,所以一路不慌不忙看我挠墙?

  罢了,本女侠此次不与你计较,但是……能否别褪我衣裳褪得如此欢快?

  半夜里我忽然醒来,辗转翻了几翻都没能再睡着,便枕着范天涵的手臂听外面打更的空空地敲了三下,忽地想起师父与大师兄来,以前这个时辰恰好是师父与大师兄扰人清梦的时候。我去寻范天涵时走得匆忙,也不知他们后来有无来找我。而师父为了保持他那装神弄鬼的神秘感,使得我并不知他们的落脚点,若他们不再来找我,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麽?再者,我那血雨腥风的江湖梦呢?怎地至今我都不晓得江湖是个甚么模样?

  梦想,真是个令人哀伤的小坏蛋。

  “你身上长跳蚤了?”范天涵低沉着声音道,揽了我贴他身上,“劳驾你安生睡觉。”

  我拍了拍他胸膛道:“我想去làng迹天涯,闯dàng江湖。”

  他闭着眼随口应道:“发甚梦话。”

  我如斯轰轰烈烈天地为之变色的梦想不被理解,觉得很失落。梦想家都是寂寞的,好比幼时,我每日与巷口的小黑狗倾吐心事,坚持认为有天它会心甘qíng愿陪我去散步,并且听我指挥咬柳季东。而宝儿一直认为我此举甚傻,她不懂我。

  虽然小黑狗后来流làng去了,但我一直相信它心里装着我。

  在我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即将睡去之际,范天涵在我头顶吻了一吻,道:“哪里是江湖?”

  哪里是江湖?我用我那若隐若现的智慧思虑了半响,觉得这话忒好忒玄乎,与“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一个jīng神层次上的。

  次日,我比范天涵先醒来,便披了外衣倚于chuáng头翻昨夜随手掷与chuáng上的《全唐诗》,翻了半个时辰有余,范天涵才醒过来,单手至头侧身懒懒地望我。

  我抽空回望他一眼。

  他道:“清浅,替我更衣。”

  若是以前,我定当贤良淑德地起身帮他打点一切,但今非昔比,我才念了《全唐诗》,文人的气节在我骨头内哐当当地撞击着。

  于是我道:“不要。”

  他一愣,问:“为甚?”

  我正气凛然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摇摇头,自行下chuáng梳洗,他喜着玄色衣裳,平日里若不上朝都是如此穿着。之前我与他闹脾气时把袖子都剪了,但他又令人做了一模一样的回来,我见久了审美疲劳,便令人做了白色与青色的衣裳与他,他偶也会穿,像今日,他穿的就青色的,我还在袖口上绣了只小水鸭,huáng鸭浮绿水,忒别致。

  他梳洗着装完毕,见我还在chuáng上赖着,便走过来,夺了我的书道:“去梳洗,准备用早膳。”

  私以为他夺我书是生怕我看多了文采超越他,文坛自古来都是如此浑浊,文人相轻,我实在是太痛心了。

  咚咚两下,我捂脑袋抬头,范天涵这厮居然用书敲我,果然是想我把敲傻,其心可居呀。

  作者有话要说:仙人垂两足, 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 问言与谁餐?

  很可爱的诗。

  私以为,狗血必定要nüè人,努力了一把,无功,遂弃之。

  公主

  这两日,我避宝儿避得紧。

  她自从前日里去买小笼包时遇到那卖猪ròu的女儿在来福客栈批发兜售猪ròu,回来时便神神叨叨,拉着我硬是要与我讲她与柳季东的爱qíng。我听了数十来回,皆是柳季东带她去哪里吃了好吃的烧饼,喝了好喝的汤水,看了好看的折子戏……于是我总结了一下,二人的爱qíng史便是一段京城吃喝玩乐游记,对此,我感到万分……艳羡。

  她若是仅唠叨那吃喝玩乐的好去处,我亦是十分乐意奉陪的。但她叨了一阵子后,嫌整个爱qíng故事欠缺戏剧张力,于是便往里添了不少喜怒哀乐。可怜了我这听众,时不时听着“康泰楼的凤爪可谓人间美食,那肥美的爪子……那混蛋柳季东挨千刀的,定是带了他那小姘头去吃了……狗男女啃骨头……小姐小姐,你看我适才的表qíng够不够牙呲目裂?”;“那个百里弄里那对老夫妇做的芝麻烧饼可谓一绝,那芝麻爆炒过后的芳香融合麦面的筋斗,一入口……呜……柳季东常常替我捡掉落于地上的芝麻,然后喂入我口……呜……呜……小姐小姐,你看我流下的泪珠,可有珍珠那么大颗?”

  我的心,红尘滚滚呀红尘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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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从范天涵书房出来时,被宝儿活生生撞了个正着。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我的面前,执起我的手道:“小姐,近日来我总寻你不着,你是否在躲着我啊?为何我觉得你从边疆回来后便待我没以前亲切了?是否宝儿哪里没做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我望着她的眼慢慢蒙起一阵水雾,烟气腾腾的,甚是惹人心疼。我不由得一阵愧疚,宝儿是我的亲人,即使她再抽风,我都不能嫌弃她呀,这才是亲人的真谛。

  于是我反握住她手,深qíng道:“宝儿……”

  “小姐,方才我是否看起来我见犹怜?你有没有感动?有没有有没有?”宝儿兴奋地摇晃着我的手问道。

  我木然地点头:“有,感人肺腑。”

  语毕我飘着走。

  宝儿在后面追着:“小姐,你要去哪儿,带我去。”

  我缓慢回头,面无表qíng道:“如厕。”

  宝儿道:“我与你一道去,我在门外等你,顺便给你讲故事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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