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与宝儿举着油纸伞在前走着,范天涵骑着马在后面踱步跟着,哒哒的马蹄声在林子里回dàng着,dàng漾着寂寞。
雨虽细,当晃dàng了两圈亦是湿了我裙摆,偷偷望一望那马背上的范天涵,罢了,不如归去不如归。
我尚未开口,宝儿忽地扯一扯我的衣袖道:“小姐,我们快回去。”
我正yù感叹这便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但一声小徒弟把我彻底吓愣在当场,迎面来了三个人,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里面果然有我师父,他正蹦跳着朝我挥手。孔子真是个智者。
我扫旁边那两人一眼,一男一女,唉,据理猜测,也就那对狗男女,没甚好说的。
我心内长叹一声,换上个笑面,挥手做出欢欣鼓舞的模样长唤:“师父,大师兄,表妹……”
宝儿呕了一声:“小姐,太过火了,矫qíng掉了。”
我忙收回手,待他们走到面前,轻声细语道:“好久不见,十分想念。”
大师兄转着眸子上下缓慢地打量了我一番,才笑道:“浅儿,好久不见,你愈发动人了。”
哎呦,夸得我那个娇羞唷。
我正想往脸上挤两朵红云,范天涵忽地从马上跃下,不偏不倚地踩中地上的水坑,脏水正好溅了我与师兄浑身。
于是我红云也不挤了,拍着衣裳扯着嗓子骂范天涵:“你长没长眼?赔我一身衣裳!”
“好久不见表嫂还是如此豪慡。”萧子云挤着眉眼道。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更完……
重逢
“好久不见表嫂还是如此豪慡。”萧子云挤着眉眼道。
她堪称秀美的脸蛋挤成一个怪相,想必本意是想逗大家笑,但场面却应她的话而忽地安静下来,只有范天涵的马在身后不耐地嘶着气。
……尴尬。
宝儿手肘撞了我一下,小声道:“小姐快笑,不然她会杀了我们。”
我会过意来,gān笑几声:“哈哈,表妹爱讲笑。哈哈。”
于是场面又只剩了马的嘶气声和我的gān巴巴的笑,我忙使一个眼色给宝儿,宝儿得令亦是笑起来,许是因为紧张,她笑得既大声又古怪,桀桀的笑声在林子里回dàng,吓得身后的马前脚不停蹬地。
我yù止住她的笑,于是不动声色地曲起手肘,用力朝她肋下一撞。
宝儿的笑声成了:“桀桀……啊……啊……桀桀。”
但最后那声桀桀她扯尖了嗓子,只听得身后的马一声长嘶,如离弦的箭般飞奔出去。
于是久别重逢演不下去了,几大高手忙着逮那匹受惊的马。
回到府中,臀儿尚未坐热,范老夫人就火急火燎地驾到了,未跨过门槛就扶着门开始掉泪,那豆大的泪珠从褶子面上滚动下来,滴答在门槛上。我看着心惊,觉得那泪滴答在门槛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地打在我心坎上,莫非这便是传闻中的点点滴滴在心头?
立于我椅背后的宝儿碎碎念着:“最高境界,最高境界。”
我转过头去yù斥她,只见她直愣愣以崇拜的眼神望着萧子云,我顺着她眼神也忘了过去,只见萧子云上齿咬着下唇,上唇微微颤抖,鼻翼微张,眼眶内蕴满了泪水,泪水将溢未溢,仿佛风一chuī那泪水便会决堤奔腾而出。
良久,萧子云扶着太师椅扶手颤悠悠地立了起来。我死命盯着她眼里包的两包泪,随着她的动作,那左眼的泪在下眼睑处滑动了一圈,最后聚在眼角,缓缓滚动了下来,片刻之后,她右眼的泪亦是以同样的路径滚动下来。我忍不住舒了口气。
她们奔跑着相拥,在彼此的怀里寻找chūn天般的温暖。
我啖了口茶,问道:“师父,为何去而复返?”
师父把眼神从那对相拥哭泣的人儿身上转开,道:“我迷路了,找不着我原本闭关的山谷,幸好在寻找的路上遇着了他们,便招了他们一道来你这儿做客。”
他忽地低了声音道:“我特地带了他们来,你可别忘了你应承我的事。”
我望一望一旁的大师兄,他含笑望着厅中央相拥的两人,眸子里满是深qíng。我觉得不甚感慨,若是当年他用这样的神色望我几望,也许我便会忍不住……忍不住呕出来,呕完后便擦擦嘴角随他私奔了。
我扭头恰巧撞上范天涵的目光,我心里尚在怀恨他方才在林子里溅我一身水,便冷冷地仇视了他两眼,后转头对师父道:“这事我看办不了。”
师父眼神一厉,厉声道:“甚么?你言你忽地发现你对修儿有爱?”
一声犹如chūn雷,满场惊愕,尤其是范老夫人,眼瞪得牛大,眼泪还在扑腾,眼底却也无了伤感。
“古老前辈,清浅常言你为人风趣,喜以惊人之语博出彩,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只是此玩笑实为不妥,我怕我娘亲会当真。”范天涵笑得犹如冬日暖阳,我不由得也随之扬嘴角。
范老夫人这才缓过劲儿来道:“这位是?”
三个字使大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地步,总不能与她说,此乃你心目中杀害你兄长的凶手,并且是你心爱的侄女的生父。真相太打击人了,别看范老夫人平日里彪悍,她那铿锵有力的外表下指不定是一颗不堪一击的豆腐心。
最后是宝儿颤悠悠道了一句:“此乃我爹,我爹乃武林人士。”
千帆过尽,师父又成了宝儿爹。于四季更迭,于千山万水,于万千人中,谁又是谁的宿命……
范老夫人望向我,我忙解释道:“宝儿是我陪嫁的贴身丫鬟,宝儿娘亲死得早,她爹带她行走江湖不便,便把她卖身为婢,而因缘际会之下,我亦是拜了宝儿爹为师。而这位,是师父的大徒弟段展修,他实乃少年豪杰,他与子云表妹郎qíng妾意,gān柴烈火……”
大师兄适时站起来作揖道:“修儿见过姑姑。”
修儿与姑姑?我正喝茶润嗓,喷了。
我身旁的范天涵,优雅地染了一身茶水,算是回报了他方才溅我一身雨水。
接下来的场景较为无趣,尽是哭哭啼啼诉衷肠之类的戏码,我看着无趣,便诌了个谎离场了。
雨依然滴答下,庭院里积起了水,我向李总管要来了几张油纸,叠了小船放入水洼中,雨势过小,纸船在水洼里一动不动,我便拿了树枝去搅动水,为它制造风làng。
玩了个把时辰,厅内的热闹未歇。听着屋内大师兄客客气气地与范老夫人寒暄着,我唏嘘起来,当年那个成日黑着面不搭理人的白衣少年,转眼间亦是成了言笑晏晏的温润模样。不知为何,我竟想念起原来那个冷傲僵硬的少年。
唏嘘完毕,我正准备起身,但蹲久了起身竟眼前黑了一黑,踉跄间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腰。
就在眼前一黑的弹指一瞬间,我心cháo翻涌,狗血要来了,这双手定是大师兄,他定是含qíng脉脉望了我许久,见我跌倒便冲了过来英雄救美,他即将告诉我,他与萧子云在一起实有苦衷,他爱的一直都是我。
我我……我实在何德何能!
“可有伤着?”
范天涵兜着我转了一圈,确定无损后斥道:“你就不能当心点?”
我叹气。
可怜我以为小小红杏有人守,殊不知尚未冒头已遭折。
范天涵见我叹气,忍不住又叨问道:“怎了?碰着哪里?”
我摇头:“无。”
小小红杏心甘qíng愿回墙了。
范天涵睨我一眼,道:“师父与段展修会在府里小住,云儿随娘回宰相府,你吩咐人收拾两间客房。”
语毕他转身yù回厅内去,我拉了他衣袖问:“萧子云此番回来可有什么诡计?”
他摇头道:“不知。见招拆招罢。”
如此消极之抵抗法,使我十分无奈,追问道:“我记得萧子云的丫鬟之死与她有关,你可曾查清楚?”
他低声道:“她善后做得天衣无fèng,况且后来我出兵,案子便jiāo给衙门了,现早已结案,再翻案恐是不易。”
我定定望住他:“全是推脱之辞。”
他一怔,不言语,转身进了厅内。
是夜,范天涵未归。
我半夜醒来,披了外衣去书房寻他。推了窗,见他在书案上伏颈而睡。踮脚张望,他枕着的是那丫鬟的案qíng文卷。
我一阵内疚,便回房拿了风衣再去厨房热了茶汤端进书房。
门一推他便醒了,揉着眼睛问我:“什么时辰了?”
我懊恼于无法在他睡梦中帮他披回风衣以表现我的贤良淑德,十分不耐,随口应道:“不晓得。”
他掩口打了哈欠,道:“你端着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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