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爹,高涓从没打过秦氏半点主意,何况姨爹说的没错,表弟再怎么贪玩,也总是姓秦,商行本来就该jiāo给他,而非外甥,就算姨爹要jiāo给我,我也不会接受,我帮姨爹这些年为的可不是这个,秦家给我的薪俸已够让我吃穿不尽了。”
秦垣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贪心,还真是难得,看来姨爹果真没托付错人,是不?”
这句话是称赞还是试探?高涓不解的抬起头来看他。
可秦垣似乎无意多说了,“你先下去吧,晚膳前把帐本全都送过来。”
“好的,姨爹,如果有任何疑问之处,外甥愿意陪著姨爹一笔一笔详加研究,姨爹可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累坏了身子。”
“嗯,你下去吧。”
“外甥告退。”高涓又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地退出书房。
“什么?那老头要查帐?”杜双双瞪大了眸子,压根儿不相信这种破天荒的事qíng会发生。
“是啊,姨娘,我也纳闷著呢,姨爹怎么会突然想要管起帐目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他耳朵旁说些什么?”高涓狐疑的看她一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双双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外甥没什么意思,只是怕有人在姨爹耳边生是非,说了我们什么,不然这些年姨爹根本不管事的,帐本每次拿给他,他都是搁在案头上生灰尘,直到我提了他才想起叫我再搬回去,现在他却主动要求我把所有的帐本都拿给他研究,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
“姨娘,现在如何是好?”
“他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cháo随口说说,等他真的看了那些帐本,也许不消一个时辰就会打消查帐的念头。”那些帐本岂是一般外行人可以看得出端倪的?若是秦垣有本事查帐,他就不会将秦氏商行的事务这么放心的往旁一搁,丢给她这个妇道人家及一个外人。
“是啊,也许。”高涓可没这么乐观,不知为什么,自从下午把帐本拿进书房之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什么事qíng会发生似的,那些帐本他可是连掩饰的工夫都省了,因为这些年根本没人会查他的帐,谁知现下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事来。
“你还是担心?”
“姨娘,我能不担心吗?”
“放心,那些帐目乱七八糟,内行人都要查上半天才看得出问题,何况是多年不管事的老家伙?”
“可是,若是姨爹找来专门的人替他查帐呢?”
杜双双皱起居,“不会的,你太多心了,秦家的帐目岂可轻易jiāo给外人来查?那自家的底不全都给摸光了?没人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可是如果……”
“好了,这事我自有主张,不会让那老头有机会去找什么厉害的家伙到家里来的,你下去吧。”杜双双有些不耐地道。
这小子今儿个是吃错药吗?存心搞得她心烦意乱、坐立难安,高涓沉沉的看她一眼,乖巧的应了声,“是,姨娘。”
人退开了,心却依然兜转在她身上久久不去。
他不会让这娘们嚣张太久的,他已经受够了她的窝囊气,受够了。
等到他们拿下秦氏产业的那一刻,也就是他把她一脚踢开的时候……
“爹。”
“有事?”秦垣头也不抬的继续研究手中的帐本,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爹在忙?”秦日笙挥挥扇子,翩然的走到秦垣身边,微微俯低身子看著他手上的帐本。
“你没眼睛看吗?有事快说,没事就给我滚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工作。”他难得定下心来要看帐本,可不要又让这个不肖子给打乱了心思。
秦日笙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反正他爹对他的冷嘲热讽他已经习以为常,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
“广州那边的米行趁时局混乱囤积米粮,民众一米难求,秦氏米行乘机大捞一笔,这笔帐当时真是红了所有米行商人的眼,不过此举却破坏了米行共同的默契,秦氏差点没被那些明枪暗箭给赶出广州。”
状似闲聊,秦日笙却不经意的点出秦垣手中帐本上,那笔看了半天却百思不得其解的帐款。
广州米行这几个月的帐是亏损的,前几个月没有卖出一粒米,反而要负担人事开销成本,没想到这个月的米存量突然大幅减少,减少的米几乎可以提供广州城内居民一个月所需食用的数量,然而帐本上却依旧是赤字。
秦日笙的一席话解释了这个月米存量突然大幅减少的原因,及前几个月一粒米也没卖出的原因,但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肖得利赚来的钱却没进到帐本里。
“那笔巨款没进入秦氏米行的口袋,是因为秦氏米行的米被一些不肖人士放火,一把烧了。”没有人可以坐视别人破坏行规默契,打破既定的规则,秦氏米行突然大规模释出米粮,不但为自己赚入巨额利润,还剥夺了其他米行本来可以赚到的利润。
秦日笙的话又替秦垣解了另一个迷惑。
“就算是这样,之前赚的钱也该入帐,损失的帐款再另列损失的原因。”在帐本上,他只看得出秦氏米行损失一大笔钱及米,却看不出有任何进帐,更别提有任何巨额利润了。
闻言,秦日笙温雅的笑著,“这样的帐目,秦氏米行和绸缎庄的每个月帐本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秦垣终于抬起头来看著他,“说清楚。”
“爹,你跟在祖父身边做生意也有二十来年,每一笔帐清楚与否你该比我更了解。”
秦垣看书的速度非常人能及,连看帐本也是,只是当年因为其父过世,加上大儿子自幼病弱,他才会怀忧丧志,索xing放任秦氏商行jiāo给外人这么多年而无一丝怀疑。
他不管,却不代表他无能去管,这一点秦日笙这个当儿子的可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也是他一向不想过问或cha手这件事的原因之一,怎知他爹的心思只放在他亲爱的大儿子身上,除了秦月轩,就真的什么也不想管了。
他这个儿子当得够窝囊,自己的娘是二娘,从小也不得人疼,他不是没有埋怨过爹对他这个儿子的不公平对待,就算到现在他也不可能完全释怀,但,爹还是爹,何况娘亲死前一再jiāo代,要他好好替她照顾爹。
如果不是娘亲死前的千叮万嘱,他恐怕是等著看这老头的家产全被败光,自己在旁拍手大笑呢!
反正他根本不希罕秦氏的一糙一木甚至一粒米,看到秦垣被剥得一滴不剩才是他的乐趣。
偏偏嘴贱,就是忍不下一口气……还是其实是不忍?
见鬼了,他从不知道自己对这老头也有这种可笑的同qíng心!
他恨他啊,好恨好恨,恨得巴不得希望他的爹是别人,不是秦垣。
秦垣瞪视著秦日笙,总觉得他温雅的笑容下是在嘲弄著他的不智与愚蠢,才会放任外人糟蹋了秦氏商行这些年。
他气,气这个不肖子什么时候开了窍,自己竟蒙了眼似的完全没看出来。他竟对秦氏商行的事知晓得这么钜细靡遗,连他皱一下眉头他都知道他在烦恼什么,想著想著心中不免有一股怨气。
“你是故意的。”
秦日笙无辜的眨眨眼,“爹,我又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啦?”
“你是故意的。”秦垣气得咬牙,想亲手把他给掐死。
“故意什么?”
“故意坐在一边看你老爹笑话。”敢qíng他这些年的玩世不恭都是装出来的?装哑巴聋子当白痴?目的呢?“你也觉得这是笑话了?”秦日笙皮皮一笑。
秦垣铁青著脸,“什么意思?”
“意思已经很明白。”
“秦日笙!”秦垣怒喝,啪一声大手拍上桌子,气得站起身。
“别气、别气,我还有事要说呢。”秦日笙忙不迭地拿起扇子替他揭煽风,“你的心脏要够qiáng壮才行。”
“不要油嘴滑舌!我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来著?”
“爹的确没有这样教过我。”
“哼。”秦垣冷哼一声,心里却是很满意秦日笙自己知道错了。
“从小到大爹什么时候教过我这个不肖子来著?正眼看我的时间都有限呢。”秦日笙冷冷一讽。
“你……”这个不出斗子!非得把他这身老骨头气上西天才甘愿吗?
秦日笙见他气得发抖,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道:“说了你要把心脏练得qiáng壮些才行嘛。”
“快说!”
“府里的一个丫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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