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肌_亦舒【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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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笑,“可是,当时为什么看不清呢?人们老是错爱。”

    “今日你把纳奥米布列加贴一百万美金送给我也不要。”

    “你几时爱上该女?”

    “九个月前。”

    “现在爱谁?”

    “最爱家人。”

    小英揶揄他,“唏,我也有份,多好。”

    “你的唐人男友可有来探访?”

    “他们逃也来不及,怕我扯住他们的衣角哀哀痛哭缠牢不放,试想想:一个病人,又来历不明,身份太沉重了。”

    扬也这样说:“他们配不起你。”

    英微笑,“我也这样想,不过,是否应当严峻的考验别人呢,我又认为不恰当。”

    林茜进来,“在谈什么?”

    扬说:“我与英最投契,有说不完话题。”

    林茜微笑,“那样最幸运。”

    英说:“两个不相gān的孤儿,因为妈妈缘故,被拉到一块,成为至亲。”

第六章

    这时病房门又推开,原来是彼得安德信直接由飞机场赶到,手上拿着大盒礼物,一脸胡髭渣。

    小英欢呼,浑忘一切烦恼。

    她的手术定在下周一。

    在安家是大事,对医院来讲,稀疏平常,属日常营运之一。

    彼得悄悄与林茜说:“是生母!”

    林茜点头。

    璜妮达是安家一分子,她cha嘴:“你可有问?”

    “问什么?”

    璜妮达忿慨,“当日为什么把幼婴扔在街角?难道这样问算是无礼?”

    林茜不出声。

    “她姓甚名谁又几岁?一直住在什么地方?以后打算怎样对小英?这些日子,她吃睡如常?”

    彼得说:“璜,请给我拿咖啡来。”

    支开了她,两人松口气。

    “这次现身她也需要极大勇气。”

    “我们一家应与她见个面吧。”

    林茜说:“她已经走了。”

    彼得大表意外,“什么?”

    “她完成使命,走了。”

    “没与小英相认。”

    “各人想法不一样,她已悄悄离去。”

    “何等意外。”

    璜妮达捧着咖啡进来,听到也不作声。

    “多么奇怪的女子,每次做法都叫人讶异。”

    璜妮达这次说:“走了也好,英的生活可重趋正常。”

    林茜说:“也许,应待华人夫妇领养小英。”

    彼得答:“华裔婴孩难寻同种族养父母,华人只占五分一领养个案,华裔家庭少与社工机构接触,他们领养孩子理由,也与白人家庭不尽相同。”

    “所以婴儿给了白人夫妇,屡见不鲜。”

    彼得咳嗽一声,“林茜,我再次要求复合,我们是一家人,没理由分开。”

    “彼得,小英即将痊愈,难关一过,我体力可以应付的话,一定会投入工作,我始终不是一个好主妇,让我们维持现状。”

    璜妮达瞪她一眼,“固执如牛。”

    林茜把管家推出门外,“今日你是末日天使,来审判死人与活人嘛?”

    “璜说得对。”

    “彼得我们都爱你,但我不想回到从前冷战岁月。”

    “我会努力争取。”

    “之前不是听说你与火石轮胎女子约会?”

    “我与她一起不自在。”

    “给些时间。”这名前妻真开明。

    “林茜,我已活了超过半世纪,下了班只想搁起双腿像今晚般聊天喝咖啡,谁还耐烦穿成企鹅似在宴会厅双眼凝视女伴含qíng脉脉……博取什么?”

    林茜笑,“你的确什么都有了。”

    “希望小英恢复健康。”

    他们举起咖啡杯祝愿,“健康。”

    周一,大日子。

    小英进手术室时嘻嘻笑,林茜份外心酸。

    李月冬医生心qíng大好,“林茜,我不会给病人家属虚妄希望,但是这次我真的十分乐观。”

    彼得整个人垮垮的,不住搓着双手。

    李医生说:“扬,你与父亲去打一场壁球好了。”

    彼得答:“医生真是铁石心肠。”

    医生笑,“jiāo给我。”

    李医生陪着病人进手术室……

    林茜说:“人类医术也真的进步了,我俩是铁证。”

    彼得想一想:“却仍然只有治疗,没有预防。”

    “嘘。”

    只见扬在看一份报告,林茜说:“读给我们听了解闷。”

    “这份报告自网上下载了给小英看:‘白人家庭领养儿童,不一定只因不孕,不少家庭的子女长大了,基于爱心,愿意照顾身心可能有障碍儿童,除了在本地领养,还可透过中国政府提供的国际领养机构……’”

    林茜说:“同事徐慧晶去年往中国福州领养一名女婴,很健康活泼,一提起幼婴,她立刻会笑。”

    扬说:“全是女婴。”

    “据统计,每年有百万计女婴遭遗弃。”

    “二十年后女xing人口流失将造成不可思议的后果,为什么越是文明古国越是歧视女婴?”

    林茜说:“有几本书写这个现象,基于政治因素,吞吞吐吐,未能畅所yù言。”

    扬说:“我替女xing不值。”

    “若gān年前,社会资源有限,女xing教育水准普遍低落,找不到较好工作,又因体质,不能做劳工,没有收入,便遭人歧视。”

    “原来如此。”

    “徐慧晶曾向我说:她在廿世纪七十年代出生,可是她母亲仍有重男轻女思想,自幼对她兄弟有求必应,对她则诸多推搪。”

    “也许是慧晶多心了。”

    “其实慧晶资质品格均胜她兄弟多多。”

    扬忽然说:“奥都公却没有这种想法。”

    “所以小英这件事暂时不告诉他,免他cao心。”

    “耽会我与扬去看他,免他疑心。”

    大家重重吁出一口气,将炭酸气吐出胸肺,像是舒服了许多。

    彼得公司有人来找,他们在走廊上密斟,终于他无奈说:“有一个大客户一定要见我。”

    林茜说:“你去吧,这里有我。”

    扬说:“我去找奥都公喝杯咖啡。”

    “开着手提电话。”

    所有人走开,还有妈妈。

    这时,有人悄悄走近,“安德信太太?”

    林茜抬起头,看到一个华裔青年。

    她立刻问:“你是小英的朋友?”

    “我是工程系同学朱乐家,昨日才听蜜蜜说英要做手术,这一学期我在爱门顿羽球集训,来迟了对不起。”

    那俊朗的华裔青年长得像东洋人漫画中素描的正面角色,浓眉大眼,笑容可掬。

    他手中拿着一束小小紫蓝色毋忘我,一本英文书,打算送给小英。

    林茜马上对他有好感,“英在手术室,医生会间歇同家属汇报。”

    “我竟不知她病重。”

    林茜答:“来得十分突然,大家都吃一惊;你是小英好友?”

    朱乐家忽然有点忸怩,“英不知我存在。”

    “怎么会。”

    “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名。”

    说着面孔忽然红起来。

    林茜微笑。

    她想起少女的她追求者多得叫她父亲拔掉电话cha头,又对上门按铃的男同学恶言相向。

    林茜十多岁时喜欢穿窄衫、短裙,像个模特儿,活脱是典型蠢金发女,一点宗旨也无,一天活到另一天,快乐似神仙。

    她吁出一口气,摆出一副家长模样:“工程科范围广阔。”

    “我专修桥梁建筑。”

    “多么有趣。”

    少年打铁趁热,“可是都不及新闻行业多采多姿,我自幼追看‘林茜说……’时事节目,只见你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无处不去,社会五花八门奇异现象,你深出浅入,一一道来,叫观众心旷神怡,大开眼界。”

    好话谁不爱听。

    林茜本来绷紧神经被朱乐家逗得轻松起来。

    这时看护出来,“安德信太太,手术进展良好,病人qíng况稳定,约三十分钟后可以出来。”

    朱乐家“呀”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可见小英在他心目中地位不轻。

    他更加活泼了,“刚好趁英苏醒把书送上。”

    “是什么书?”

    他给林茜看,是福克纳的“声与怒”,林茜噫的一声,他接着打开扉页,林茜更加诧异,原来右上角有福克纳亲笔签名。

    朱乐家说:“我自网上拍卖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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