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的时候_亦舒【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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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小山肃然起敬。

    这才叫是一个社区。

    松培说:“柏树与杉树等闲三十尺高,可是火头鼠到树梢,喷上半空争取氧气燃烧,像通红一座山似压向消防员,几百人看去像蚂蚁,一般彷徨无助。”

    金不出声,跌坐在椅子上。

    “西边是一列百来户高级住宅区,居民大感惶恐,已利用泳池水淋湿屋顶以防万一。”

    “不至于吧。”

    老花玛叹口气,“只得走着瞧。”

    金吁出一口气。

    小山想问:那么,葡萄园呢?她硬生生把问题吞回肚中,兆头欠佳,不问也罢。

    金说:“冰淇淋做好了。”

    另外有两把声音说:“我要一大碗。”原来是松开及松远回来了。

    自制冰淇淋甜滑轻软,与街上现卖的不大相同。

    松开忽然轻轻说:“小山,央你做一件事。”

    “没问题。”小山觉得荣幸。

    “尚有半桶冰淇淋,请你帮我送到路尽头小屋去。”

    “给谁?”小山好奇。

    这时,他外公叫:“三兄弟过来,我有话说。”

    老大露出略为bī切的眼神,小山连忙点点头,他放心了。

    小山挽起冰淇淋桶往路尽头走去。

    林子边有一条小溪,已经gān到看见石卵底,溪畔有一间小木屋。

    谁,谁住这里?

    她走近已经有狗吠叫起来。

    小山看到两只孔雀朝她走近,一只雄的忽然开屏,像是与客人比美。

    小山笑了,太有趣啦,孔雀当jī鸭鹅那般饲养。

    大门打开。

    呵,是她。

    小山见过她,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在林子里亲热那个,近距离看,更深觉是个美人:高挑身段,丰胸细腰,大大褐色眼睛,欧裔雪白肌肤。

    小山笑着把桶子给她,“叫我送来呢。”

    她笑脸像花朵般绽开,伸手接过,转过身子去叫:“约伯,约伯。”

    谁是约伯?

    只见一个小小男孩咚咚咚跑出来。

    小孩只得两三岁,尚未及入学年龄,可是十分jīng灵,一见就知道是好吃的来了,雀跃拍手。

    美少妇说:“我儿子约伯,我叫哀绿绮思。”

    小山吃一惊。

    她已婚,有一子。

    少妇轻轻解释:“我丈夫工伤辞世已有三年,他没见过约伯,我是寡妇。”短短几句话,已是一个女子不幸的半生。

    小山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松开叫你来?”小山点点头。

    “你是松开的妹妹吧。”小山又点点头。

    “劳驾你了。”

    她把冰淇淋勺出,把冰桶还给小山。

    小约伯已在大快朵颐,吃得一脸一身,非常快活。

    “我告辞了。”

    小山不便多话,她缓缓走回花玛家。

    经过后园,看到晾出衣物已gān,她取来藤蓝把衣服收起折好,捧回屋内放妥。

    金赞道:“真是生力军。”

    小山想开口,却有点踌躇。

    “怎么了?”金一眼看出女孩有话想说。

    “这个城镇,似世外桃源。”

    “多谢赞美。”

    小山回房看书。

    稍迟她与父亲通了电话——

    “看到许多从前未见过的人与事,大增见闻,余氏三兄弟友善礼貌,十分有教养,与外公外婆亲厚,我与老三谈得来。”

    她又与母亲联络上。

    “可是已经注册?”

    “需轮候一个星期。”

    小山问:“紧张吗?”

    没想到常允珊会叹口气,“被你猜中。”

    小山笑出来。

    “小山你心qíng比从前好。”

    “是,小城空气水质食物都对人有益。”

    “三兄弟可客气?”

    “他们肯定是好孩子。”

    “既然已经认识他们,我不妨对你说,老二与老三才真正是余家孩子。”

    小山一时听不明白,“什么?”

    “老大不是余君所生。”

    小山好不讶异,“他是谁,他是领养儿?”

    常允珊苦笑:“是这样的:花玛女士在嫁余君之前,已经有一个孩子,他就是老大。”

    小山呵地一声。她心中忽然无比同qíng余松开。

    “花玛女士后来添多两个孩子,为着方便,把老大也改姓余,你懂了吧。”

    “明白,松开与弟弟们同母异父。”

    “你知道他们名字?你真好记xing,亏你了,他们名字古怪难记。”怎么会呢,怕是她对现任丈夫前妻子女有潜意识抗拒。

    常允珊又说:“花玛女士又再次结婚。”

    小山忽然这样说:“那也很好,一次归一次,绝非烂帐。”

    “喂,你懂什么?”

    “有些女子一辈子称小姐,也不见得没有男伴。”

    “你喜欢他们,也是一种缘分。”

    “我自己没有外公,叫花玛先生外公,份外亲切。”

    “那你是去对了,电传照片中你晒得一脸通红,当心皮肤损伤。”

    “我不怕。”

    常允珊叹口气,“‘我不怕’这三个字是少年人最爱用句子,阻止不了,你自己小心。”

    “明白。”

    母女停止对话。

    这时老三过来叫小山:“外公请你也来。”

    小山好奇,跟着他出去。

    只见老花玛在后园糙地上摆了一张长桌,铺上雪白台布,桌子上放着三瓶葡萄酒。

    “小山,过来试花玛酒庄的新酒,请多赐教。”

    小山受宠若惊,十分欢喜。“不敢当,不敢当。”

    只见三瓶酒颜色完全不同,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花玛指着粉红色瓶子说:“这是白色禅芬黛,我们试一试,松开,开瓶。”

    老大手法熟练,开了瓶塞,把酒斟进杯子里,那酒色像宝石般闪烁。

    大家轻轻嘬一口,dàng漾杯子,嗅嗅酒香,又再喝一口。

    “小山,请给点意见。”

    小山一本正经,像品酒专家似说:“新鲜、活泼,有橡木味,含杏子香,及梨子清新,最适合配奶油汁jī类主食,感恩节喝它最好。”

    老花玛听了乐得大笑,立刻说,“听听,这孩子多么识货。”

    老三朝小山夹夹眼。

    他们的外婆也出来了。

    “喝口水,清清口腔,再试花玛酒庄的镇山之宝。”

    小山见那是一瓶琥珀色的梅洛。

    “我们每年只产一万箱梅洛,得过卑诗省比赛第一名奖,远近弛名。”

    “用何种葡萄?”

    “园内种植十种葡萄,包括阿基利亚——那是一种大颗匈牙利级葡萄。”

    老三笑,“小山问与答均头头是道。”

    外婆说:“你们要加油啊。”

    老大斟出梅洛酒。

    小山嘬一口,“惊为天人,”她语气夸张:“充满活力的樱桃及覆盘子香气,兼备黑加仑子芬芳,优雅如丝绒般质感最适合配ròu享用,这瓶酒售价如在二十元以下是真正优待顾客。”

    老花玛大乐,“嘿,它售价才十六元九角九分。”

    这次连老二都说:“小山真会说话。”

    “最后一瓶,是花玛的莎维翁。”

    小山说:“我爱喝这个。”

    “你小小年纪怎么懂得品酒?”

    “家父嗜酒,我耳濡目染。”

    小山尝一口莎维翁,又有话说:“美丽的金色葡萄酒,带香糙及橡木味感,具欧陆风味,配海鲜夫复何求。”

    花玛非常高兴,呵呵大笑。

    小山问:“没有夏当妮吗,没有宝珠莉吗?”

    酒名真正美丽动听。

    “我们有苹果西打。”

    小山叫出来:“西打伴芝士面包已经足够。”

    谁知金捧着一壶苹果酒走近,“来了来了。”

    一家人兴高采烈。看得出他们真为这几只本地葡萄酒骄傲。

    小山有喝过品质更好的酒吗?

    她侧着头想一想,没有,管它是法国波多或勃根地,甚至意大利利塔斯肯尼,名牌如罗斯齐,或者还不及花玛园子的土酒。

    她举起杯子,“健康、快乐。”

    老花玛拥抱小山一下,“多谢你的祝愿。”

    这时,老大取过两瓶葡萄酒想从后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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