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为了夏侯家的香火,她也不容许他再这么肆意下去。
“少来!我可听你的贴身小厮方圆说了,你和那位姑娘还在小巷子里不知道说了啥,还有茶摊子上,你帮那姑娘说话了是不是?”夏侯馨一条条的指了出来,口气咄咄bī人。
别看他总是一副笑笑模样,像是一个老好人,那全都是糊弄外人的,他骨子里有点冷漠,平日若无事是绝对不会开口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对象是个姑娘家了,就连他之前订婚的胡家姑娘,说不定两个人说话的句数都没超过五根手指。
方圆那小子本来就爱cao心,自从他的腿瘸了以后,更是变本加厉,这次的事qíng会传到姊姊的耳里,他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方圆到底是怎么说的?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听起来像是他和那个姑娘都要私订终身了?
夏侯彧无奈地叹了口气,“姊姊,没有方圆说的那么复杂,我和那姑娘真的就是萍水相逢罢了,她听到市井闲人议论我和胡家的婚事,打抱不平了两句,我怕胡家事后找她麻烦,所以把事qíng揽到自个儿的身上而已,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了。”
回忆里那近在咫尺的身躯,和一闪而过的香气,让他话语不自觉的顿了顿,他没放在心上,可一直注意着他的夏侯馨却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的不同。
哼哼!玩心眼玩到她头上来了,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还能够不了解他?要真的没什么,他连解释都不会解释。“行,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可是婚事你还是得给我用心点,你不急着成亲,可夏侯家却不能无后。”
要是之前她也不会这么着急,毕竟就算年纪大了,可是他光靠脸和一身的才华,那也有的是姑娘想嫁,可现在他瘸了条腿,就连一些小官之女居然也敢挑三拣四了起来,让她每夜光想着夏侯家的香火传承有可能断在他们两人手上,睡都睡不安稳。
夏侯彧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他对女色不执着,更别说现在自己的身子有残缺,便不想拖累了旁人。
就连据说为他守了多年的胡家姑娘,不也是知道他瘸了的消息后,就马上试探着要退亲吗?
这乃人之常qíng,他没有怨怼,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姊姊,我知道的,只是我现在还没多想那些事,皇上那里……我也还有差事未完。”
夏侯馨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推托之词,却不禁有点埋怨皇上。
什么差事让别人去不好,偏偏要挑上他们夏侯家唯一的命根子去。
“朝廷上的事qíng我不懂,可这子嗣问题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开始想。”
夏侯馨语重心长的道,“早些年你考上了功名的时候,说让我别管你的婚事,你自有主意,我也随你,后来你都二十了,好不容易替你订了一门亲事,你却又私下背着我答应了皇上随军出征,说要回来之后再成亲,我也应了你,甚至向胡家施压,让姑娘等你到了十八。
“结果你回来伤了一条腿,你却还不在意,放任人家退亲,我哪还能不管?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如今……是还能找到怎样的姑娘愿意嫁你?我每回想到以后夏侯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我的一颗心就揪着疼啊!”
夏侯彧听着姊姊又是叹又是怨的说了这一长串,却只能沉默以对。
他知道自己的亲事的确是让长姊cao碎了心,可是现在他也的确无法给姊姊一个答案。
她刚刚略过不提的话他也明白,自己瘸了的脚就是说亲时最大的阻碍。
夏侯彧的沉默让夏侯馨跟着沉默了,其实她也知道,就算没了脚的问题,弟弟也不可能随便找了个姑娘成亲。
她这个弟弟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在某些时候又执着得过分。
当年如果不是她硬bī着,或许连胡家那门亲事他都不会点头,也只能说误打误撞,胡家自己退了亲事,否则说不定最后也只是一对怨偶罢了。
一想到这里,夏侯馨就觉得疲惫,“算了,不管你和那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总之,今年你的亲事一定得办,你自己要是找不到人,那也别怪我帮你找了亲事请皇上下旨赐婚!”
这是警告也是最后的宽限,她知道如果不施加点压力,只怕他真这样孤家寡人过上一辈子。
“姊姊……这勉qiáng而来的亲事总是不美……”他皱着眉,表达出自己的不qíng愿。
夏侯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美不美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再不成亲,夏侯家的香火就得断了。”
姊弟俩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以夏侯彧沉默地离开作为结尾,只是才刚踏出殿门,就听到里头细微的啜泣声。
他顿了顿脚步,最后还是一拐一拐地慢慢走了出去。
倾斜一边的影子随着脚步拉得很长,长得让人感觉有些萧瑟。
左家在榕树巷子里也是挺有名的一户了,今日办喜事,不少左右邻居争先恐后地来道喜,尤其是家里有孩子读书的,更是恨不得也能沾沾主人家的喜气,先是考取功名,后又能够迎娶名门姑娘当媳妇儿。
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所以前头的男客自有请来的人招呼着,而后头则是左书云自个儿招呼,但她藏在笑容里那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气,明显得让不少人心中有些微词。
毕竟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谁不知道左家的事!
左家两兄妹,一个是只顾着埋头读书的书生,一个是整日只会吟些诗词,也没见她cao持家事的懒姑娘,平日里和左邻右舍多说句话,就跟玷污了她的嘴似的。
撑起这个家的正是那天被毁婚的那个姑娘。
虽说她在大户人家里做绣娘,不常出现在巷子里,可是哪次回来不是拎着东西,要是碰上了巷子里的孩子,偶尔也会分些糖块,问候他们这些邻居。
结果好不容易把男人给供出来了,还以为接下来有好日子过了,谁知道这左家人实在太不是东西,居然把一个这么好的姑娘抛弃了。
原来以为左家在放榜后急着办婚事是为了娶那姑娘,他们这些老邻居谁不是替她欢喜,总说她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也能够好好歇歇,享清福,谁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就算没仔细听见她和左家姑娘说的话,可瞧婚书都撕了,娶的也是别人,谁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就又是一个陈世美而已,只不过他们只订了婚,还没成亲,所以旁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左书云不是不知道一些躲在角落里的婆娘们正在说她和哥哥的闲话,可是那又如何?她家也要变官家了,那些人就是把嘴说破了,难道还能够影响他们不成?
再说了,哥哥已经在亲家翁的帮忙下谋到了京城附近一个县城的官职,新婚后就要过去赴任了,到时候她就是真正的官家千金了,再也不会跟这些人有什么牵连,她可没兴致跟她们计较。
她嘲讽地扫了那些人一眼,从鼻子轻哼了声。
就在一片热闹喧嚣中,新妇被迎回来了,宴席也要开始了。
左家院子并不大,要容纳所有上门贺喜的人并不容易,但因为有不少人看不惯左书云的骄傲,送了个贺礼便离去,反倒还有零星几个空位。
左书云眼神随意地往门外一瞥,却看到一个不该出视的人跨过门坎,她脸色瞬间一沉,也顾不得她刚刚一直装得像个大家闺秀,重重的踩着脚步,飞快拦在那正要入席的人面前。
“莫湘蕾!你——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很克制了,可是在婚宴上,主人家的一举一动本就格外受到注意,即使她喊得再小声,还是有许多人察觉,尤其本来就住在这巷子里的那些特别爱说人长短的妇人,更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嘿嘿!也不枉费她们在这làng费了一早上,终于瞧见了一场好戏。
莫湘蕾这些日子以来,在自己租的小院子里一边做些绣品,一边则是反复琢磨着,自己这么简简单单的解除了婚约,真是亏大了。
师傅临终前只jiāo代她好好的将左家兄妹抚养长大而已,可她不只把人给养大了,还付出了许多——
她供左书凡念书进学,笔墨纸砚和束修是一笔,考试的路费是一笔,还为了左书凡能进好的书院,从乡下小镇里举家搬到京城里,还置办了一处前后ròu进的小院子,而左书云懒得和她学习针线,却又爱跟旁人比较,她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花她在大户人家当绣娘,一针一线赚的银子买回来的。
向来爱财如命的莫湘蕾不仔细去想也就罢了,越想越觉得这笔帐不划划,拿出纸笔仔细一算更是心痛。
那间院子花了将近两百两,每年的束修费加上基本的花用,一年五十多两,再加上林林总总的杂顶,这几年来她至少就砸了五百两在那两兄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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