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呼吸刚刚平稳之际,归海莫啸却倏然睁开了双眸,目光贪恋着觅尘烛光下淡淡的睡颜,半响轻声一叹。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qíng之一字果真磨人,他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得好觉了。枉他风流之名在外,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她。
终究是放在了心上才会如此彷徨,竟连说出心意的勇气都没有。甜言蜜语的话他说的太多,纵使对着初次见面的女子亦可轻松言爱,说出一大堆讨喜的话来,将其骗的面若桃花。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而如今面对真正动qíng之人却吐不出一句赞赏之言,终日针锋相对,冷嘲热讽,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上几句便各自恼火,从没发现自己如此嘴拙过。
可即便是说了又能如何,她的心早已遗落它处了。早便知道她和自己拿冷冰般的四哥关系不浅,五哥对她的心意更是人尽皆知。他一直在猜测她心仪的人是谁,以前以为是自己好奇心作祟,现在想起原来早已在默默关注着她了吗?
分不清了……何时动了心动了qíng,早已辨不明了。唯知道当她晕迷中唤着四哥的名字时,心头涌上的酸涩和无力。只是如今即已弄清了心意,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送去南翼,先想法子护她周全吧……
归海莫啸正暗自苦闷,突然身旁觅尘似乎是做噩梦蹙眉挣扎了起来。归海莫啸一惊,赶忙抬身拉住她轻抓头发的手。刚想是不是该唤醒她,却是觅尘猛然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气,惊异不定地望着自己。
“梦魇着了?没事,没事。”
望着归海莫啸担忧的双眸,他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觅尘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舒了一口气,闭目片刻。
抬眼对着归海莫啸苦笑:“又梦到四处都是水,我还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对不起,又吵到你了。”
归海莫啸舒缓一笑,将觅尘带进怀中,见她没有挣扎轻拍她的手臂:“睡吧,别怕,我在。”
觅尘感受到他的关怀,心知他的好意再加上心头着实不安,便也没有推辞,轻轻闭上了眼睛。身后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只觉安心不少,微微侧头轻声道:“归海莫啸,谢谢你。”
半响没有听到他回答,就在觅尘以为他已经睡着之际却听到一声轻喃:“别再想着逃了,我会放你走的。”
觅尘心间一震,只觉有些话不必道出便已明了,她的心犹如有微风拂过碧波一般,光影迷离。双唇轻启,半响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轻轻闭上了眼睛。
两人皆以为怕是难以入眠,没成想片刻便同时坠入了香甜,一夜无梦,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觅尘醒来之时,归海莫啸也刚刚起来,正站在chuáng前穿着外袍,回头见她睁着眼睛微微一怔。阳光一晃照在他白玉般的面上,红彤彤的鼻子异常清晰,觅尘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睡觉也太不老实了吧,怎么将鼻子压成这样!”
“还笑!没良心的女人。”归海莫啸微微蹙眉,瞪了觅尘一眼便转过身去,面上颇为几分懊恼。
听他这般说觅尘却是一愣,难道自己睡梦中打他了?目光移到帐角的炭火恍然想起什么,想来是这炭火的事。那日听到这人不喜炭火的味所以帐中从不安置火盆,她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人鼻子还真是敏锐。炭火会排出些有毒物质产生烟雾刺激人的呼吸系统,竟不想别人都没有感觉,他鼻子竟红成那般。
觅尘心间感念他的好,嘴上却忍不住轻笑道:“狗鼻子都没你的灵。”
归海莫啸怒气冲冲转身间觅尘笑得开心却是一愣,闷闷道:“从今日起你不用来我这里了,也省得半夜闹得人不得清净。”
觅尘一愣,这才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既是要放她走,自是没必要天天看守着了。
觅尘回过神时,归海莫啸已经出了大帐,暗叹这归海莫啸其实优点也不少,至少说话算数。
他的一言九鼎令其在她心间的形象瞬时高大了不少。觅尘决定将此人从救命恩人的定位直接上升到朋友的行列,松了一口气只觉心qíng异常好。
第五卷风起云涌第二十六章重逢
暖阳初升,水流淙淙,江月城的城门方开没多久,长街上已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喧嚣热闹。
江南,依靠着其有利的水利条件和气候条件,历来都是商业富蔗之地。江月城环泰湖是海天蚕丝鱼米富饶之乡,海天南方更是多年未经战火。多年来江月商业快速发展,手工业及水路贸易均处于海天领先地位,是海天南方颇为重要的一个大城。
繁荣的经济和优美的环境更是给江月吸引来大批的才子佳人,豪商富贾。一些朝中权贵更是在此置办家业,乐此不疲。
一座四孔拱桥连接的两条商业街上此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桥的两岸雕栏画栋,斗拱飞檐,暖阳照得江心明晃晃一片,舟船轻摇,四处繁忙。
桥上几个幼童正追着一只陀螺玩耍,嘻嘻闹闹声传出老远。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马蹄声劲响,一道黑影从桥对面街道上引起一片喧哗声直冲桥上而来。
孩子们吓得四处躲闪,然而却有一个小女童许是方才一直没抢上现在见陀螺就在眼前,笑着便追了上去。那马嘶鸣着疾驰而来,速度很快,女童这才意识到了危险,惊吓地呆愣原地。
众人眼见惊马就要踏上女童,却有一道绳索从天而降,带起一声响鸣。绳子竟似自己长了眼睛般,绕过那马上坐着的大汉,瞬间便套在了马脖子上。
接着那绳子一紧,正踏蹄狂野的马儿嘶鸣一声竟生生被拉住,直立而起。此时已有警觉的行人将女童抱开。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沿着那绳索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稳稳座于马上,两臂大张紧紧拉扯着那绳索,正与嘶鸣乱跳的惊马做着较量。
男子臂力神健而那惊马一时却也不肯妥协,嘶鸣着在桥上乱窜。那马上的男子被大力带起,在空中身形疾闪如一道黑烟,大声一喝,左足在桥面上一点,纵身便落到了桥边石柱上。马儿被他拉得后蹄倒退,终于妥协不再乱跳安静了下来。
桥上桥下围观的群众一阵沉默之后,皆轰然叫好。那惊马之上的汉子也忙翻身下马过来道谢。
“多谢这位壮士,这马今天也不怎么回事,突然就惊了。要不是您还不知会冲撞多少人呢。”矮个的汉子感激说着。
男子也不托大,抬手一礼:“以后小心些。”
说罢,转身上马下了桥,策马跟在了一辆乌藤马车之侧,那样子静只是个普通的下人。尚未拉回视线的众人不免齐齐惊疑一声,暗道那黑衣人已是气质高贵,武艺超群,是何人能有如此能耐让这样的人为其做一个小小的护从。
“啧啧,苍亦,都成英雄了。”商飞捷坐在马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马鞭冲黑衣男子眨眨眼睛。
“怎么?你眼红?”苍亦歪嘴一笑,朗笑回道。
“眼红你?你那两手还不够在王爷手中过二十招呢。”商飞捷白了一眼满脸得意的苍亦。
“你行?整天就知道拿着绣花针一拉一扯的,也不害羞。”苍亦讽刺道。
“你的才是绣花针!银针,本大爷的是银针,针灸用的银针知道不!”商飞捷气恼说着,一鞭子便甩了过来。
苍亦身子微动便闪过了他的一鞭,颇为鄙夷地又撇了眼商飞捷。那样子似乎是在说,就你那花拳绣腿的功夫,都不乐搭理你,他的眼神惹得商飞捷又是一阵哇哇大叫。
车中的归海莫烬听着他们在外一言一语地打趣着,摇头轻笑。这两人嬉闹一路了,真是还没个完了。江月城,总算是到了。总算是赶上和亲大队了。
马车穿梭在满是人流的闹市间,驶进一条小道,左转右拐地停在了一座朱红高门的府邸前。商飞捷跳下马车,正yù回身开门,却是车中归海莫烬自行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商飞捷嘻嘻一笑:“瞧把王爷急的。”
归海莫烬扫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的调侃,下了马车。一袭月白色锦袍,腰缠青玉宽带,衬得身形修长俊挺。冷竣的双眸在高阶上的朱红大门一带,唇儿浮起一计薄笑。
此刻苍亦已经敲开了府门,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探出头来,看到他微微一愣,随即双眸一亮,赶忙打开了府门。
归海莫烬刚进府门,少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六给王爷请安,小六这就去告诉染哥,他等您好久了。”
说罢也不待归海莫烬唤起,起身便往府中跑去,一溜烟身影便消失在了假山后。
“这孩子轻功不赖嘛。”商飞捷轻笑着,开始打量起这座jīng美的庭院来。
苍亦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那少年他是见过的。听说还是多年前王爷从街上捡来的,父母在一场大火中都去世了,孩子乞讨流亡,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到王爷就扑上来一个劲叫哥哥。那时候尚是个四岁的孩子,王爷怜惜便将他带到了染舞楼,一直跟着叶染学武。说来他的武功跟王爷同属一脉,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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