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呵出口白雾,看到巡值的士兵帽檐上都是厚厚的雪,若有所思。
安王已在议政的营帐里, 宋钊到来时,除了杨侯爷,其余人都到了。
“这雪如此之大,再是三天,估计对方都养不回元气。”
宋钊刚踏进帐,就听到安王说了这么一句。
对方都是南边来的士兵,冻这几天也够他们受的。宋钊闻言,凤眸微幽,拍去肩上的雪道:“若不再来次攻其不备?”
众人都看了过来。
宋钊朝着安王行了一礼,才继续说道:“下着雪,对方不会出兵,但会防备。秦锐领兵经验少,应当是非常谨慎之人。”
“既然是谨慎,又如何攻其不备?”一位副将说出疑问。
宋钊不慌不忙一笑,清俊的面容上就多了几分莫测:“骚扰。对方几乎都是南面来的士兵,面对骚扰战术会十分难受,雪不停,折腾几回,他们营中就得会有动乱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低头思索。
安王直接敲定:“此法可行,我们先全军休整一日,然后jiāo替着一批一批出兵。对方出营,我们就撤!”
“次数多了,对面搞不好就有种láng来了的感觉。而虚虚实实,冲击个几回,他们紧绷过头,又无法得到休息……此计绝对可行,只要在对方冲出营的时候就回撤,时机不能错失,我们就不会有损失。”
顶多是再多犒劳士兵。
杨侯爷撩了帐子进来,参与到商议中。
大家都笑着点头,阮将军听得却是嘴角直抽。安王这群人带兵,真是什么手段都用,而且多为yīn招。
他可不是就吃过亏。
但除去安王喜欢出yīn招外,他对安王又是有敬佩的,起码用人不疑这点,他是服气。
他刚降的时候,觉得自己也就只能混口吃的,肯定要受区别对待,安王倒是二话没说就让他参加重要的商讨,还敢让他打头锋。不但安王,安王手下那些副将和他厮杀的时候,恨不得剁碎他,如今都是十分有礼。
阮信然想着竟是生了许多感慨,想到赵舜赵文弘父子的yīn毒,这样相比,安王绝对是要圣明许多。
众人商议着骚扰战术,阮信然却是神游起来,只到安王喊了两声才回神告罪,投入商议之中。
快到中午,众人才各自散去,赵暮染与安王妃早去了杨侯爷营帐,陪着长公主先用饭。
长公主今日倒是比往常多用了些,但是她又连杨侯爷都认不出来了,杨侯爷昨天夜里哄了人半宿才让人安静下来的。
长公主对男xing似乎有特别的抵触。
杨侯爷与宋钊同回,长公主一见两个男人就露出害怕的神色,杨侯爷顿住脚步。宋钊在路上听说了,也跟着停在门口,担忧地看了过来。
安王妃忙坐到长公主身边,低声宽慰她,指着两个人解释和她的关系。
“我的郎君没有那么高。”长公主闷了半会才说出那么一句话。
宋钊听得心里发酸,往前走了两步,长公主当即就往安王妃身边靠。
最终,父子俩只能先行离开。
外边风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地面已铺了厚厚一层,士兵们在来回清扫。
“你怎么不打伞。”
赵暮染来到立在雪地中的郎君身边。
宋钊眼前的光暗了些,一把青色的伞挡住了飘落的雪片。
他侧头,看到妻子眼中的心疼,“没事,就是想事qíng想得入神了。”说着,还朝她笑了笑。
只是笑容怎么看都带着苦涩。
他是担忧长公主的qíng况吧,谁又不担心呢,又开始不认人了,连杨侯爷都不认了。
赵暮染伸手轻轻拂去他头顶的雪,又转而去拍他肩膀上的,宋钊捉住她的手,合在手心里:“凉,别拍了。”
“回帐吧。”赵暮染也不勉qiáng。
宋钊点点头,扶着她的腰,慢慢地走。
回到营帐,赵暮染二话不说让士兵去打了热水,伸手就去扒宋钊的衣服。
还在想事qíng的宋钊被她吓一跳,外袍已经掉在地上。
“泡澡!”赵暮染凶巴巴的,二话不说还去解他腰带,想到什么,又停了手。
宋钊倒是好整以暇看着她,还张着双手,那意思像是要她继续。
赵暮染脸热了热,呸了他一口:“自己脱了进去!”
女郎难得的小女儿态让宋钊心qíng转好,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颇无赖地道:“冻的解开不系带了。”
赵暮染瞪眼,都想掐他。
现在是谁抓着她的手在灵活解带子!
可是某人耍起无赖来赵暮染也没辙,谁让她心疼他,只能闭着眼任他抓着自己扒光。
宋钊见她一直闭着眼,好笑地去亲了亲她脸颊,才进去热水里泡澡。
听到水声,赵暮染睁开眼,转头又呸他一口,回到榻上想长公主的事。
哪知想着想着,抵不过困意睡着了。
宋钊穿好衣服过来的时候,女郎已压着被子睡得小脸通红。
她jīng力是比以前差多了。
宋钊轻声上榻,将她压着的被子扯好,怕她着凉。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宋钊犹豫了会伸手去轻轻贴着。
这一贴,他神色猛然顿住,眼中闪过惊讶。
但是过了好一会,手掌下又没有动静了。
刚刚传到手掌心的动作仿佛是他错觉。
可他知道那肯定不是。
宋钊欢喜不已,手贴在上边良久都没有再移开。
下午,长公主那又一片混乱,杨侯爷也被打了。
安王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笑出声,第二反应是要去看热闹,被安王妃瞪了眼才重新坐下。
“我去看看,你给我老实的呆着!”安王妃丢下话就出了门。
赵暮染正好也醒来了,听到事qíng后急急也赶了去,宋钊扶着她不时喊着慢些慢些,被她大步流星的吓出身一汗。
帐内,长公主还压着杨侯爷打,嘴里喊骂着赵舜的名字。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杨侯爷会遭殃。
这是连人都认错了。
宋钊顾不得太多,上前去将人拉开,长公主见到他,又是去掐打他。安王妃见女婿脖子上瞬间就被指甲刮了几道血痕,心疼地忙去抱住长公主。
赵暮染怀着身孕,不敢乱靠近,只能站在一边着急。
好不容易将长公主哄得重新坐下,但她已经披头散发,láng狈得不行,嘴里还不停念着小郎君、小郎君。
宋钊来到她身边,看着神智不清的母亲,想要说话,却是喉咙gān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暮染看着母子俩这样的相处,心尖也是揪着在疼,红着眼别过头。
杨侯爷也垂头丧气,不知如何是好。
赵暮染默默抹了把眼泪,突然看到桌案的纸墨,眼中一亮。
“君毅,你过来!!”她高声喊。
宋钊不明所以上前,赵暮染把笔直接塞到他手里:“你画出来!”
宋钊凤眼里都是茫然。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女郎焦急道,“你把以前的事都画出来,一点一点都画出来,从记事开始,关于你的成长!!”
然后拿给长公主看。
长公主现在是以为儿子寻不到了,但明明是她儿子长大了,她认不出来而已。
宋钊听得心头一动,当即坐下,开始铺纸作画。
屋内就只剩下妇人喃喃自言的声音,还有郎君笔尖接触着纸张的沙沙声。
赵暮染看着郎君用笔勾勒出来的画面,转头又到了安王妃身边,要她扶着长公主就坐到桌案前。
长公主一开始不愿意,赵暮染就拿宋钊画好的画,一张一张递过去给她看,和她说明。只是她不是当事人,有些说不清楚,长公主却是看得很入神,杨侯爷趁这个时候靠近,取了纸张指着画将所经历的事qíng都一一述来。
这样说着,长公主没有了先前对杨侯爷那种敌意,会时不时看画,再时不时抬头看杨侯爷。
杨侯爷索xing扶着她到儿子跟前,让她就坐在边上,开始说以前的趣事。宋钊一边画,一边听,很快就会有一张杨侯爷口中内容的画作再现。
杨侯爷取过,再和长公主又说一遍。
一家人就那么围在桌案前,也不知是说了多久,说到最后杨侯爷的嗓子都哑了,宋钊也连笔都要握不稳。桌案上的画纸堆了厚厚一道。
而赵暮染那边坐累了,不知什么时候窝在安王妃怀里睡着。
长公主看了许多的画,眼神中尽是茫然。
画上是她的小郎君得救了,长大成人了,还娶了妻子。他的妻子又有小郎君了。
杨侯爷见她安安静静地捧着画,自己再一遍一遍的看,也不打扰他,只怀着激动的心qíng等待。可惜最终长公主也只是恢复安静,用了些吃食后疲惫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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