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清楚此人绝非善类,急道:"里面还有个人,也是冤家,怕对他不利!"
"谁?"
"哎呀,倚玉楼的拈花公子,我的一个老朋友。爷想法子,能不能派个名头,让人创进去看看……"
三爷未料到,近日红透连城的夏夫人与那倚玉楼的头牌公子竟是相识之人,看qíng形,jiāoqíng颇深,否则以夏夫人蛰伏的沉稳,怎会急成这样?这二位,均厉害角色,单这夏夫人,在若水身边做了几个月的奴婢,竟隐藏着绝色之姿。方才一见,若不是心念其事,定会看呆。
"想与夫人做笔jiāo易。"他不急不缓。
好!这人,乘火打劫!
" 但说无妨。我此时便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罢了,还谈什么jiāo易不jiāo易的。"
"夫人多虑。一,此时我派人以搜捕逃犯之名创进去探虚实;二,夫人与嬷嬷jiāo易的那笔钱我悉数奉上,夫人明日便可离开这群芳楼。"
"这么诱人的条件。我需要做什么。"
"一件事,只一件事尔。日后再向夫人细说。当下最要紧的,是看看那房中可有异样。夫人可有异议?"
"好,成jiāo!"天杀的,在这紧要关头跟我做jiāo易,摆明了吃顶我没的选择。
然还是迟了。
那酒,那毒,他一并喝下,拿自己来陪葬他。
太不值了。天啦。
玉质肌肤映得黑血阑gān,触目惊心。那几步之遥,她走了好久,好久,不愿迈进,不要迈近,仿佛不触着他的身体,心里还留着他完好无缺的影象,还是好的。
"你傻啊,为这个人,陪上自己,值得么?"颤抖着抱着他,"你坏!夫君,你坏死了。你把我绑来做夫人,害得我坠崖,害得我沦落风尘……你欠我的,还没还够,怎就这么走了?我不依呵……"氤氤之中,眼泪终究簌簌而落。无奈困境之中,有个人相扶持着,总是好的。更何况当初的当初,他亦是无可奈何,受制于人呵;恋觞宫里平淡的温存相依;对镜理妆的小儿女qíng态;崖边真切的快乐和担心;只为她绽放的笑容;为了她的姓名,他苟且活着困顿风尘;现在亦为了她的安全,他拿命做引子,送了杯毒酒给那人。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恨不起,放不下。
"夫……人……,别哭……"
"你还活着,还活着!!"欣喜若狂的她,擦gān眼泪,不禁颤声。
浅已是极其微弱之态,断断续续地示意:"这儿……"
她急忙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匆匆浏览一遍。原来他在前一天左使去找他时便已下决心,同归于命,他一死,对她来说,少了那根刺,他亦心安了;他唯一还记挂着的,还有阿姐……"傻!你姐那般利用你,把你当作棋子,你还记着他。若是她有心,就会打探到你的下落,亦不至于见你沦落此地而不来救你。"夏花又气有急又伤感,这一切,还不是他姐姐引导出来的?
"不怪她……她有她的难处……她自小吃不少苦……该是我……我欠她的,现在该还…还清了吧。"
"清了,清了,早清了!不用这条命来还!"
"可欠你的,没……别的,只有这条命来还呵……"向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夏花听得心酸,眼泪忽地又涌上来,悲痛道: "我不要你还,不要你还。你若真想还我,便活下去,一辈子欠着我,还下去。"
久久没的回应,她的泪也流尽了般。怔怔的,不语。一边看着的三爷,早就吩咐方才第一个闯进来的手下把那左使的尸体抬了出去处理,一人留下见他和她二人生死离别,不忍劝道:"夫人节哀。"
"不,他没有死,没有死。"拼尽力气嘶喊。那日在恋觞宫里听他奏琴便知他xing过高过硬,日后难免过刚则折,然现在真的面临这样的结局,却比自己想象中要难过许多。
三爷上前探气,真的还有些微弱气息,只不过……唉!他小心扶开她,也不叫外人,自己动手把浅轻轻移到chuáng上,这才出门吩咐人打来热水替他擦洗,再派人马上去请大夫--是否有用,都得请来看看;更何况眼前发愣的这位也得看看大夫。
待大夫进来,她已慢慢清醒,死命盯着把脉大夫。见他摇头邹眉,心下一凉,虽知希望不大,但被证实之前还是有丝希望的……
"庸医!再去请大夫。把全城的好大夫都请来!"门外的丫头见夫人发疯似的样子,惊得后退几步,怯怯地望着身后的三爷……"快去请,快去!"三爷摆摆手。
一个接一个的大夫穿梭往来,一个接一个地摇头叹气爱莫能助。
这是第几个了?有十了吧。嘲笑般数着这些进来的大夫,越来越没的底气。
仍旧是爱莫能助。夏花垂下眼,罢了!
忽然看见这位大夫身后跟着的小童右手指包扎的布条,蓦地一惊--莫不是……本来已不抱希望的心忽地扑通跳个不停,"你这伤口,是谁帮你包扎的?那老头在哪儿?"
那小孩挣扎着抓住他的那双手,说:"你弄疼我了。是好爷爷帮我包扎的!"
她放开小孩,直bī那名大夫:"怪老头在哪儿?快带我去见他!"这种包扎后打结的手法,还是当年在京城,无聊捣蛋时她捉弄出来的,自夸又好看有实用,硬是bī他改,没料到他真使上了。
"夫人说笑了。"明媚如斯的女人,狠狠地望过来,令人不敢正视。
"谁跟你打马虎眼!你回去马上告诉那老不死的怪医,就说当年京城的混丫头让他马上滚来救命,否则拆了他的骨头!"末了加一句:"快去!速去速回!"
半个时辰,仿佛过了若gān年,待到那人来了,真是他!
"老怪物,救命!"此时此刻,这位故人,是她唯一的希望。
"先让我老怪物看看。"见这丫头,几年没见,还是这腔调,这脾气,模样却变了一两成,越发年轻、美媚,察觉不妙,然见其神色焦虑,chuáng上躺着个昏迷的人,便先行上前替那人诊脉,良久,叹了口气,这人体内新毒旧毒混在一起,更难办的是,这些毒皆是他所不熟悉的稀世之毒,凭脉象来看,xing命怕是留不了多久……
他犹豫邹眉叹气之态,一旁的她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再无希望,哄地一声,摊坐于地。
"丫头可醒了。"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怪老头。
"他……"
怪医听了,黯然,那人虽然没有死,却痛不yù生。方才她昏迷之时他体内若gān毒素忽地发作,相冲相生,令他痛苦万分,偏说不出话,叫不出生,憋得满脸通红、汗滴如雨,这样痛着,痛地死去。婉转地告诉她,末了劝道:"人各有命。小丫头不必太过悲伤。不妨想想,是否让他安静地离去,这样痛下去,我这个做了几十年的大夫的人也看得于心不忍。"
仿佛一盆凉水,并没有迎头泼来,而是慢慢地一点点从头浇下,沁到她的脸上、口中、心肺、四肢,全身冰凉。
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吧。"
被折磨得失了人形,整张脸都扭曲了,胀成不自然的……不知何等的痛苦能把人折磨到这种地步……他,要活活痛死吗?
此时的她平静万分,伸手向怪医:"给我吧!如你所说,于心不忍。"
亲手喂入,送他上路。
浅,一路走好。
来生,我不想再遇到你。
"夏姨,夏姨!"这小孩,正是那日跟在大夫后面的小童,却是手指受了伤,无意间怪医给她做了包扎,让夏花给认出来……待后来细看,夏花屡屡有似曾见过的感觉,后来一问,果真是那天用碳火烫若水姑娘的孩童,原是个流làng的孤儿,被初来此地的怪医给碰上,识她jīng明聪敏,便把她带在身边,做个伴,也给她个衣足食饱。夏花起初还以为她是个男孩子,后来才知是个做男童装扮的女孩。这几日怪医把她放在夏花身边陪她,夏花便让她改回女装。一来二去,熟悉了,她便放肆起来,平时说学逗唱,往往都是信手拈来,却也逗乐。夏花这一个月有了她陪伴,倒轻省了不少,心qíng也舒畅许多,本就是个看得开的人,想通了,就那么回事,也就风轻云淡了。只是自从三爷助她出了群芳楼,一个月了,未曾告诉她究竟要她做何事;她亦不问,省得。
"小念,慢点儿跑,别磕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夏姨真罗嗦。"
夏花闻之一笑,唉,确实老了!
"怪爷爷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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