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你,我不可输!
雪泥鸿爪 之 烟逝(一)
之 烟逝
洛重笛------
浮生年光如电抹,好景良辰,都是朝露晨星,刹那消磨。
已是在北国的第二个秋。
这里的秋,是浓霜凋木晚来风急,比不得南地轻寒轻暖梧桐夜雨,但眼下便是公主寿辰,这里里外外装点起来,便也不那么萧索了。
两年前,公主下嫁北王塞戈安图,两国结好,边境休战,开放买卖,北国又还出燕州五城,烽火暂休。
这新北王,果真不可小觑,不过两度星霜,眼见北都日愈繁华,虽难比南朝,却已有富庶安康红尘模样。
铁骑无声望似水,那兵力,也是一日qiáng似一日。若两军再度相逢沙场,未知谁胜谁负?便是胜,也是无定河边枯骨如雪------伤痕累累,但------终究是胜。皇上要的,是胜。
所以,至亲至爱如公主,也要舍,也要牺牲。
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塞戈安图又如何不懂?只是qíng动处,心------再不能自主。
尽平日里刀锋豁利百炼钢,公主面前,也全然化做水波缱绻绕指柔。
只有她,是紧要的。所以不惜提早动手,容不得索脱不花看她一眼,碰她一下。
他,待她是真的啊------
她呢?
看不出------皇上的看不出,是深不可测,公主的看不出,是淡无可寻。
对着北王,也会嗔,也会喜,也是转盼万花羞落,但那欢喜,是淡淡的笼在面上,却未必深深地烙在心里。
也许,对于公主,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心又如何,试问天下有qíng人,有几对得成眷属?那世间的神仙眷属,又有几对可以相偕白头?
况公主与北王,本是时势姻缘,缘分虽在,尽头可望,也只得这般漫不经心,才能无累无牵挂,若付得太多,日后何以为继,何以为生?
怀念,多么奢侈------
而忘记,又多么漫长-----
“大人,”下人来报,“索真王子请见。”
“哦,”我收了漫思,那索真王子名索真额,是索脱不花之子,当年塞戈安图只令索脱不花自尽,并未累及家小,仍是诰封如旧,“请。”
我自到了上京,便奉了皇上旨意,从礼亲使升做驻北大臣,以卫公主。这索真常来闲话,讨好于我,心中也是有所图谋。南朝又如何?北国又如何?一般污秽,一般黑暗,人人都想要好的,更好的,最好的,所以,无所不敢,无所不为-----名利不竭,是非焉能绝!
索真走进,却也是个赳赳少年,龙行虎步,“大人有礼了。”
“王子请坐。”
“怎不见使女伺候?”索真看着倒茶的小厮,“大人的家眷还在南都吧?”
“洛某并无家眷,”我淡淡一笑,“以前那使女是公主体恤,派来使唤,我已遣她回去侍奉公主了。”
“哎呀,索真唐突了,”索真是最亲近南朝的北国贵族,连那汉话,也说得比旁人流利些,“如大人不弃,可容索真送几个使女来?”
“王子费心,但羁旅之中,我一臣子,只求尽忠职守,那敢求什么安逸享乐,不必了。”
“大人真是忠心可嘉,”索真满脸的赞叹钦佩,忽又话锋一转,“今日秋高气慡,王上特命我巡视公主寿辰仪仗,大人可愿同行?”
“------好,”必是有话要说吧,也该是时候了------
雪泥鸿爪 之 烟逝(二)
玄鹤------
又是一个生日,又这样便过了一年。
我的生日,也是皇兄的寿辰,想那千山外禁宫之中,定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做烟萝,漫天花雨如织,只是如今,再不得同饮同醉同笑同庆,却是南北隔江岳,年年独自老------
一阵风似的,他来了。
“好晴的日子,好豁亮的天,”他大声嚷着,取了使女奉上的姜茶,一饮而尽,方才靠过来,“还有------好美的你。”
我盈盈笑着斜他一眼,却不说话。
“哎呀,手怎么这么凉,那白狐的皮裘,没有穿么?”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是大的,暖的,有力的。
“血脉不活,素来比旁人凉些,也不要紧,”我抽了手,放到暖笼上。
“怎么不要紧,”他凑过头来,故意压低了声音,“不养好身子,怎么给我生儿子呢?”
我一颤,佯嗔将他推开,“胡说什么,谁要给你生儿子!”
“------”他笑笑地看着我,“好,都随你,都随你。”
我挪了眼,不能再面对那笑容,塞戈安图,你怎会知道,手凉,是因为,日日喝着那避孕的药汤-----
“王上,”侍从门外跪了。
“不是叫你去请侧妃么?人呢?”他直起身,沉了脸色。
“回王上,”侍从不敢抬头,“雪娘娘说------说身子不慡,不能来给王妃拜寿。”
“混帐!”他大怒,把茶钟一丢,摔个粉碎,“混帐女人!再去,就是绑也要把她绑来!”
“我王,”我轻轻拉拉他,“坐下说话,又想吓唬人家么?”
他脸色稍缓,复又坐下,拉住我的手,“这混帐女人,也不知闹个什么,整天只拗着个劲,难得你不与她计较,她还得寸进尺,你叫我怎能不气!”
“扑哧,”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自己都不气,你又气什么!”那侧妃名雪绺儿,渤海族,算来也是一名王女,那一年北国灭了渤海部,老幼妇女,尽掠为奴,她便被赏给了塞戈安图为妾-----还是我嫁来之前的事qíng。
“我怎么不气,”他怒气稍息,“平时也就罢了,你的生日,叫她来磕个头她也不肯,这不是反了么?”
“我王,凡事都要心甘qíng愿,若是雪绺儿不愿,何苦bī她,难道她磕了这个头,我就真的长命百岁了么?”我不以为然地笑笑。
那个蓝色眼眸的女孩------恁般爱恨分明的xing子,如今我为正她为侧,塞戈,你是宠我的,可是她是爱你的啊,怎么会不介意?怎么能不介意?你奢望自己的女人和和气气做朋友?你为何不叫老虎自己脱了皮为你fèng衣裳?反倒更容易些-------除非,她也不爱你。
“好好的日子,就是她来搅和!”他气倒是消了,只是面子上下不来。
“搅和?你不也是么?”我白他一眼,“那陪嫁的定窑茶钟,四个已经被你摔了三个,今个把这最后一个也赔上了,少不得再请皇兄千山万水地遣人送来。”
“------”他这才发觉,有些窘,“这个------本王一急就忘了------”
我笑着摇头,伸手推他,“臣子们都在外院候着呢,快去吧,没的在这惹人讨厌。”
“-----”他笑了,“好,你且歇着,一会可有好看的呢!”说罢站起身,却又趁我没留神,在面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方才心满意足,大步流星地去了。
雪泥鸿爪 之 烟逝(三)
他待我如何,我是明白的。
只是,太过明白-------就注定活得痛苦,反倒不如糊涂,也少些难过。
碧云天,huáng叶地,秋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都是离人泪------
几番梦里醒转,尚以为是水殿风来暗香满,明月伴我酒阑珊,待细看,却只有北风萧萧胡马鸣,寒气脆貂裘------
chūn风繁弦脆管,夏梦花底扁舟,秋高雨晴烟晚,冬窗看取新梅------那般旖旎景致潇洒心qíng------奈何三千里地家国远,别时容易见时难!
怎能忘------过往多痕,娘亲,父皇,年少妄为的时光,一切或悲或喜的记忆,都生长在那里,也埋葬在那里。
如何能,错认他乡为故乡------
然而,我回返之日,便是两国对决之时。
南帝北王,一般少年英雄,皇兄,是云中日,而塞戈,却是风中雷。
那旭日,隐在云中雾里,好生和煦温暖,然云飞雾灭,光芒便如剑,破空,刺人心胸;那惊雷,风里听去,连绵不绝,震天动地,实则不过转瞬而住,便化做万顷甘霖。
一个,是我的兄长,另一个,是我的夫君。
谁负谁胜,对我来说,都是------辜负。
面对的,总是无法选择的选择------
“公主,洛大人求见。”
“宣吧,”我醒过神,淡淡吩咐。
“微臣叩见公主,恭祝公主福寿齐天!”洛臣便是一跪。
“大人请起,不必多礼,”到底患难与共,心里,还是和别人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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