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按歌声_宇文解忧【后传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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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皇上派了使臣来,问那寿礼,公主可喜欢么?”

  “------喜欢,”皇兄送的,乃是娘亲当年自绣的一幅绣像,画里她俯首凝视摇篮里的哥哥与我,笑意娟娟,先前一直供在皇兄的寝宫里。

  “我的礼物,皇兄收到了?”我不愿多想,岔开话题。

  “收到了,皇上得知公主安康,甚是欣慰,特命臣好生看护公主,亦望公主多加珍重。”

  “------”我苦笑,多加珍重------好看你们沙场捉对厮杀?

  “公主,微臣也有礼物奉上,”洛臣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

  这洛大人,也是个好玩的,去年送了九十九对小兔子,黑白花色都有,可爱的紧,几乎将王宫变做兔子窝,害得塞戈埋怨了好几日。不知今年会送些什么?我接过盒子打开。

  一枝白玉钗,钗头一朵祥云,慢着,怎么如此面熟------难道是------怎么可能?

  “洛大人,”我拿起玉钗,语气有微微的冷,“此物从何得来?”

  “------”洛臣看着我,神色复杂,“公主,那不是------”却又住了口,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打开来,却是枝一模一样的玉钗,“这只才是------系系用过的。”

  我色变,夺过玉钗细看,果真是-----可娘亲的玉钗,怎会在他的手里?不是随娘亲陪葬了吗?况娘亲尊为贵妃,他又怎敢直呼闺名?

  我满腹疑团,沉了脸色,“洛大人,看来我不知道的,还是太多-------”

  洛臣静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公主,并非微臣不想,只是,不知从何讲起------”

  “------怎么会有一对?”

  “这枝,是微臣自家珍藏,”他取过另一枝,“这枝,是皇上御赐-----”

  我眉头一颦,皇兄,娘亲明明要那玉钗陪葬,你怎可拂了她的意思,却又赐予外臣?

  “这对玉钗,制于嘉佑七年,那一年,微臣娶妻云氏------”

  我的手颤抖起来,原来------竟是他,竟然就是他!

  皇宫是最容不得秘密的地方,位高恩重如娘亲,又何尝没有流言,也依稀听过,娘亲并非原配,父皇乃是君夺臣妻------只是父皇在意的很,闭不住嘴的,便送了命,那秘密,也就淡了,远了,没有了下文,我只当失宠妃嫔嫉恨之下捏造谎言,怎想到------

  怪不得娘亲总会在夜半醒来,怪不得枕边总放着那一卷“惆怅旧欢如梦”,怪不得,怪不得------

  “这一对玉钗,你娘很是喜欢,本是都戴着的,有一日不小心,把一枝跌落,断了一处,只得用了白银镶起,系系也是孩子气,如何不肯再戴那另一枝,只说若再跌破了,好歹还有一枝是好的-----”他摩挲着白银镶装之处,神qíng郁郁落落------

  “公主,系-----你娘-------可有说些什么?”他抬起头,满眼期望,“皇上只说,她留这玉钗与我,她一定还说了什么,公主,只有你知道------”

  “------”你要我说什么呢,说娘亲要这玉钗陪葬,对你只字未提?说一切只是皇兄的欺骗?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锋利,更冰冷,更残酷。

  “------娘亲只说了一句--------‘惆怅旧欢如梦’,”我轻轻吐出一句,却不敢看他,也是对的吧,你,又何尝不是娘亲美丽生命里的一点惆怅,一个拂不去的旧梦------

  “-----惆怅旧欢如梦------”他怔怔重复着,忽然侧过头去,待片刻转过身来,又是一个温文谦和的洛大人,“微臣老了,少不得有时胡言乱语,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我不知该说什么,低头见那一双玉钗,“洛大人,这枝,可送给我么?”

  “------”他见我拿着那枝珍藏的,神色一动,“微臣求之不得。”

  “仪仗便要开始,还请公主早些准备,微臣告退,”他将另一枝玉钗纳入怀中,躬身要去。

  “洛大人留步,”我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径自走进内室,从墙上取下那幅绣像,走出,双手递与他。

  “这-----”他惊诧地看着我,半晌,方接了过去,“谢公主!”

  我默然不语,目送他到了门口,却又慢慢折回身来,看住我,“鹤儿,你一双褐眸,与你娘一般无二-----就差一点,你们就是我的孩子-----”

  我一怔,他却已出门去了。

  我握紧了那枝玉钗,握得手心有微微的痛--------天若有qíng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雪泥鸿爪 之 烟逝(四)

  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来得还是太早了。

  南朝显德三年冬末,南军突袭燕州闪电城,两国jiāo恶开战。

  我人在深宫,未知战况如何,只是,他的脸色,愈来愈沉重,眼神,也愈来愈决绝。

  我该为皇兄高兴,还是为他担心?

  如此不尴不尬,不清不静,难悲难喜难做人!

  想寻了洛大人来问个清楚,下人回来,只说寻不到,是他有意阻拦,还是洛大人避而不见?使女私下议论纷纷,担心一旦北国战败,便被挟做人质,甚至杀而泄愤,我并不忧心,他不会为难他们------我,相信他。

  但------我可以相信皇兄吗?

  不知皇兄用了什么法子,训了一支铁骑出来,骁勇善战如北军,亦是节节败退。纵使他严令隐瞒与我,但那溃退如水,人心惶惶,又如何瞒得住。

  终到了兵临城下那一日。

  宫院深深几许,仍听得见战马嘶嘶,那南军三呼必胜的声音,如风涌雷动,摧垮了北人最后一点希望。

  “放我去吧,”看着正穿戴戎装的他,我忽然开口。南军的条件之一便是放还公主,若是我回了,或可免去破城之灾。

  “-----”他停下手,看着我,慢慢地摇摇头,“绝无可能!”

  “难道我比整个都城还重要?你身为北王,怎能看百姓牺牲?而且------要我看着你死吗?”我大声叫出来,勇敢地与他对视。

  “-----傻女人,”他伸出手抚摩我的脸,“jiāo出你,你的皇兄就会罢手吗?”

  “-----”我颓然无语,皇兄要的,是胜,是彻头彻尾,纯纯粹粹的胜------

  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失败,因为,他不如皇兄心狠,皇兄舍得妹妹,他,却舍不得我,而这个世界,只有狠心的人,才能称帝王,才能取天下-----

  “我------要去了,”他凝视我,“小仙鹤------再抱我一次------”

  我闻言一颤,再也忍将不住,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将自己深深地埋葬在他的怀里-----

  他静立片刻,忽然用力推开我,“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到城上来!我塞戈安图,不要自己的女人看着我------”却住了口,大步走出门去。

  “塞戈------”我追赶出去,他住了脚步,却不肯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震耳yù聋的pào声,cháo水般的厮杀声,他不必担心我去城头,因为,神通广大的洛大人,早带了一队士卒闯进王宫,“奉旨保护”公主。

  我凝视桌上的沙漏,沙子一点点流下来,流下来,尽头了,一切就快完结了-------

  一点,一点,又一点,最后一点------

  “大人!”有士兵匆匆跑进,烟火之色不掩激动欢喜,“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殿中已全是南人,闻言一片欢声。

  我静静地站起来,洛臣一怔,伸手拦住我,“公主-----”

  “走开,”我面无表qíng。

  洛臣看了看我,静静退下。

  我走到门边,一片硝烟弥漫------

  “蛮子公主!”一声娇喝,一把匕首抵在颈上。

  是雪绺儿,蓝色眼睛里,是火一样的泪-------

  “塞戈死了!”她瞪着我,大声吼道,“你知道么?他死了!”

  我脚下一颤,只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你一点也不伤心么?他死了!你的男人死了!我们的王死了!”雪绺儿死命地摇晃我,“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军士围了上来,洛臣清楚的声音,“放了公主,否则你难逃一死!”

  我忽然觉得倦,为什么太阳还没有落,我却只看见一片漆黑?生有何欢,死有何苦------我合上双眼,“既是我害了他,你就杀了我吧。”

  “你------你-----”耳边是雪绺儿的恨声,夹杂着洛臣的喊声,“公主-------”

  几声惊叫,稠而热的水,从我手上滑下。

  “公主!”我睁开眼,我还没有死么?那为什么,白狐皮裘上血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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