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手绢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专心地擦了好一会儿后,迷雾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墓碑出神;一地的落叶飘拂开去,沙沙声四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来至,迷雾没回头,问道:“阁下是谁?有何事?”
“你何不回头看一看老夫。”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
转身与来者面对面,迷雾望了眼前的银发老者许久,阵阵的熟悉感觉在心里萦绕,“你……”
此人正是之前在昆仑山与玄天见过面的银发老者,他眼神慈爱地看着迷雾,道:“雾儿,你是当中最有慧根的一个,你真不知我是谁?”
一股莫名的qíng绪直敲击着迷雾的心,思绪飘远,隐隐约约,qíng景jiāo错变换,一幕一幕仿佛历历在目,这位老者曾对她循循善诱过,曾教导过她剑法,曾在一旁含笑望着她,迷雾怔愣良久,轻轻唤道:“哄哄师傅……”
“哈哈哈!唤师傅就好,哄哄这名字,愈听愈别扭。”
热泪夺眶而出,迷雾头疼难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我师傅,可我对你即陌生又熟悉,还有,为什么他们会是我的师兄?小轲、小旭、小希、小玄?他们怎会是我师兄?”
哄哄大师叹了声气,道:“你听为师娓娓道来……”
风声呼啸扬起,迷雾听着哄哄大师说出她从不知道的前缘,虽已离她太久,却又奇异地唤起她的记忆,她逐渐明了,不论隔了多久,有些人,始终记得,有些事,始终在牵扯不休……
“雾儿,你可是明白了几分?”
迷雾心口一痛,道:“我怎会不明白?原来我误了他们,何止这一世!怪不得,他们会这么可怜,被我害得凄凉终生。师傅,你怎不救救他们,让他们好过一些?”
哄哄大师轻轻道:“雾儿,为师每一世都试着去挽救些什么,可他们的固执,非我所能改变,而你的造化,我更无力去扭转,是我对不住你们……”
“师傅,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是吧?”迷雾幽幽问道。
眼眶泛了红,哄哄大师神色悲伤,迷雾看他难过,自己也不好受,两人一时无言,各自黯然神伤,直到竹林外传来了鹤唳之声,哄哄大师才回神过来,“雾儿,我知你人生坎坷,便让小南在每一世都来陪伴你,愿它能带给你些许的快乐,你可知道,每当你出事了,难过的不只是旭儿他们,还有这仙鹤?唉,你们这五个孩子,真是教人难过。”
身子跪将下来,迷雾脸色灰白说道:“师傅,徒儿不好,累你无法当个逍遥神仙,既然徒儿躲不过已成的定数,那就无谓再勉qiáng。只愿师傅你老人家,能尽最大的努力,阻止他们自行了断!”
哄哄大师心酸非常,感慨道:“我不是不能阻止,可也阻止不了多久,只怕之后……他们会怨我。”
两行泪簌簌落下,迷雾哽咽道:“我有一个办法,能阻止他们为我而死,只求师傅给予成全,帮我这一次。”
哄哄大师怅然说道:“你说。”
风声继续呼啸着,淹没了迷雾随之说出的轻柔诉求,哄哄大师一听之下,脸色一变,身子微微一震,他重重叹了一声,摇头道:“我怎狠心待他们如此?也怎狠心待你如此?”
迷雾缓缓道:“师傅,我向你磕头,希望你能成全。”
望着迷雾吃力地向他磕头,额头通红一片,哄哄大师不忍喝道:“雾儿!你可知你的要求,对他们来说,何其残忍?”
迷雾泪眼朦胧,道:“可我别无办法了,师傅!难不成为我一人,就要让他们连命都要舍弃吗?旭王爷本不愿当太子,却因我而违逆心意;洛希本是人生写意,却因我而从此痛苦;玄天本是帝王家人,却因我而甘为平民。杨轲本为一派掌门,却因我而历经波折。可我……就快死了,我已经无法站在他们面前,站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我知道他们都在害怕,都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师傅,你知不知道?最害怕的人,是我。”
缓缓低下头,泪珠没入糙地,迷雾轻声道:“我害怕,一人死,四人随。”
心下剧痛,哄哄大师连连摇头,接着,他仰起脸,闭上了眼睛,终于说了一句……
“如你所愿……”
立在竹林外的杨轲、洛希、太子旭和玄天,忽然浑身发颤,凄慌不已,阵阵寒意席卷而来,那股寒意,像是表示着,有一天,他们将会经历此生最为悲恸的一刻……
桃花树下,紫影长眠……
86
夜晚的风,chuī得有些仓惶,有些寂寥,漫无目的chuī向四面八方,huáng山竹林里,灼热的火堆旁围着几个人,他们席地而坐,面孔被火光映照成火红,表qíng却凝重地不带热qíng,他们的心,都牵挂着一个人的安危,那个人,此刻已睡了,在糙屋里静静地睡了,门外,那人的徒儿躺在长凳上,也沉沉地睡着了。
此时的竹林,只听到枯枝因烈焰焚烧而传出的啪啪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苍凉可怕,洛希拿起竹箫,恍恍惚惚地chuī起一首曲子,很单调的音韵,很凄凉的箫声,就这样传遍了整个竹林,哄哄大师从竹林外走来,手上提着酒坛,待坐下后,缓缓道:“喝酒。”
他食中两指轻轻一点,几只杯子就突然出现在地上,倒好酒后,哄哄大师挥挥衣袖,杯子飞至玄天、太子旭、洛希和杨轲那里,洛希收起竹箫,接下了酒,其他三人自然也接下了。
四人当中,玄天和杨轲对哄哄大师较为不陌生,洛希和太子旭则是初次见到了这位前生的师傅,因为在之前,玄天已将在昆仑山的一切都说了清楚,洛、旭两人心里半信半疑之余,却对哄哄大师有种难言的亲切感觉。至于杨轲,早在六年前就因哄哄大师救了一命,才能存活至今。
当年,杨轲以为自己终将一死,留信离开了迷雾,可他身负重伤,怎能离开得了崖底深谷?他立在小溪旁,怔忡地仰望天都峰顶巅,却苦无不能像以前一般驾御轻功腾飞上去,但他实在不想迷雾亲眼看着他死去,心里翻腾绞痛,杨轲苦不堪言,突然,一道身影飞降下来,落在杨轲身旁,杨轲定睛一看,落下之人原来是位银发老者,老者二话不说就点了杨轲的昏xué,带着他瞬间消失于深谷,杨轲醒转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山dòng内,那位银发老者,也就是哄哄大师,告诉了他一段故事,故事里的那几人,爱得痴、爱得苦,辗转了十一世,却依然……还在纠缠……
杨轲听完以后,真是痛彻心扉,想不顾一切地回到迷雾身边,可是,哄哄大师阻止了他,还施了仙术封了他的功力,让他动弹不得,任凭杨轲怎么哀求,哄哄大师也执意铁了心,杨轲万念俱灰下,愈发悲恸,哄哄大师把他关在山dòng里足足六年,虽保了他的命,却夺了他的希望,杨轲本以为,会在山dòng里孤独终老,没想到,有一天,哄哄大师带了一个人来,那人竟是玄天,而之后,杨轲也得以离开山dòng,回返尘世,不过,回去之时,却看到那个女子,已是xing命堪忧……
“你们可知这酒的名字?”哄哄大师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看没人回答,哄哄大师也不介意,道:“‘尘封’,这酒,叫尘封。”
太子旭默默喝着酒,觉得味道虽淡,酒香倒是持久不散,“师傅想尘封什么,不妨直说。”
哄哄大师微笑道:“该尘封什么,就尘封什么。”
洛希脸色一冷,五指紧紧捏着杯子,道:“迷雾跟你说了什么,说!”
哄哄大师望着眼前的火堆,喝下一口酒,淡淡道:“没说什么。”
话音一落,洛希手中的杯子已被捏碎,“玄天说你是我们的师傅,还是神仙一名,却为何不救她一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she了一箭,你不救;看着她病恹恹地,睡着的时间愈来愈久,你也不救,还在这里要我们喝酒,仿佛若无其事般,你真的会好过吗?!”
望向洛希,哄哄大师神qíng异常平静,“我曾经救过她。”
洛、杨、旭、玄四人心下一惊,齐齐盯着哄哄大师,良久,哄哄大师望回火堆,道:“在第一世,我救过她,我以为,我的惩罚只是修行尽毁,再入尘世当个凡人,却不知,救了她以后,你们四人忽然老得很快,短短几天,头发霜白,面容苍老,接下来,身子愈来愈差,甚至连走路都不行,只能躺在chuáng上,昏昏沉沉,雾儿看到你们落到如此的地步,整日以泪洗脸,自责不已,我终于明白,天意难违,救了雾儿,就换成你们受苦,妄想改变结果,只是徒然。雾儿了解其中原由以后,就开始不吃不喝,任由身子一天天虚弱,为师……为师看着她就将离世,哀痛非常,在她……在她闭上眼睛那时候,我已经……无法承受。当她走了以后,你们奇异地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唉,其中的道理,谁能参透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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