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流的是夜氏的血。”
“好很好,不愧是她的女儿。”
俊挺的眉毛讽刺的挑高,看着夜熔瞪大了眼睛,良久,他忽然胸膛震dàng着大笑起来。
窗外,明亮的阳光晃得刺眼,chūn风自由地穿梭在洛湖之上,带起一阵阵涟漪。
窗内,阳光却照不到她的身体,只有面前男子淡淡的yīn影笼罩着着她,在他那样的狂傲的笑声,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转,沉重地凝滞着。
“知道你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吗?知道她的一生是怎样的吗?”止住了笑,悱熔的眼睛如剑,冷酷无比美丽而带着王者的风范。
被那样的一双眼睛凝视着,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猎物一般。
虽然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她丝毫感觉不到所谓的父女深qíng,反而有着深深的恐惧。
但是,从来不曾有人对她说起过母亲的事,哪怕是一点点,于是她压抑着恐惧颤抖开口:
“我……不知道,没有人对我说过。”
“那,让朕来告诉你好了。”
“您不能这么……”
何冬急忙开口,苍老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沙哑。
悱熔轻轻地转过脸,看着何冬,用平缓的语调道:
“这里没有你什么事qíng,我悱熔的女儿,不能是个不知世事的天真白痴。”
男子讲完那个长长的故事时,已是日落西山。
(其母亲的故事《菩萨蛮》地址在:http://www.jjwxc.net/bookhome/462/46269/46269.htm)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舫内明烛不知何时已然高照,烛光流动着柔和的华彩。琥珀熏炉中溢出缕缕浓郁的香雾,萦绕在她的眼前面前如梦如幻。
悱熔低沉音色组成的言语漫漫飘入夜熔的耳朵里,在她的脑海里jiāo织成一幅一幅瑰丽诡异的宫廷画卷。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又仿佛听到了所有的全部,她想哭,她想尖叫……可是最终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平静告诉他一切,名之为父亲的男子,白皙面容上失去了任何qíng绪。
转头对上何冬怜悯深邃的目光,看着这个已经白发苍苍,腰背却依然挺直,见证了她母亲一生的宫人。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好笑,仿佛那些压根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最终她还是沙哑着声音开口。
“真……可怕……”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女人。”
沉水香在琥珀炉里清淡缭绕,如有如无的味道拖曳得悱熔陷入回忆,无法自拔。
许久,他才看向夜熔,明明染着血色的眼下,薄薄的唇勾却勒出了淡得找不到痕迹的笑容。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弱ròuqiáng食的世界,你要知道,你不吃人就是被人吃,明白吗?”
“不……”
夜熔的心都似乎被他冰冷的表qíng凝结住,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微弱的烛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将摇曳不定的影子映在悱熔冷厉的面容上,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夜熔面前。
一袭平民的浅紫锦袍,衣摆的下方是银线纹绣的火焰,烛光照着他的脚步仿若步步生辉,无声弯下腰看着她,束顶金冠上的冠带顺着他的动作,滑到胸前。
“你没有选择,孩子你要记住,一定要尽快接掌夜氏,只要把夜氏的权力掌握在手中,所有人就会对你心存忌惮,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权力……就像娘亲那样?”
看着悱熔近在咫尺的眼神,夜熔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问道,却不知道自己想知道窥探些什么。
“是的,她当年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出色,而你的身上有朕和她最优秀的血统,所以朕不能看着谢流岚把你毁了!记住朕说的话了吗?”
悱熔伸出同样纹绣着火焰图样衣袖下的修长手指,握紧了她的双肩。
不同于谢流岚水漾的温度,不同于罗迦阳光般的温暖,面前这个男子仿如地狱火焰的灼热,渗透过那单薄的青衣,一点一点熨贴着她的肌肤,带起一片烧着般的疼痛。
他的声音柔和,如同夏日里chuī起的微风,优雅而动听。
他的眼血色茫茫,发出让她胆寒的杀意。
夜熔看着血色的眼,听着他柔和的声音,一阵恍惚。
“……权力,要掌握权力……”
悱熔金冠下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那双仿佛清水芙蓉一般美丽无暇的眼睛,居然闪动着一丝动摇的神色。但随即握住她双肩的手掌一紧,他弯起了嘴唇,把那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继续加大。
“很好,记住,我的孩子,北狄就是你的后盾,谢流岚,锦瓯乃至太子罗迦只要阻挡你的脚步,便都是你的敌人,但是你有朕还有整个北狄!记住,北狄才是你的亲人,记住了?!”
“北狄……亲人……”
夜熔唇角浮现了一个可以说模糊得近乎没有的表qíng,她被青色华服包裹的身体,随着他手掌的一紧,而微微晃动。但她还是安静的凝视面前的男子,心里说不上是悲哀还是憎恨,她清楚的看见,这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的眼中,有的是满满的权力还有野心,那里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此时此刻,她清晰无比的知道,自己只是权力yīn谋下的一个棋子,只是一个棋子。
正如何冬所说,没有什么舔犊之qíng。
恍恍忽忽上了马车,随着竹帘放下,马车里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然后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行进,她的耳畔始终响着纷乱jiāo踏的马蹄声,像一支单调而沉重的曲子,不停地敲打在夜熔的心上。
车厢里淡淡檀香的味道飘进了她的鼻子,而这仿佛可以安定神经一般的味道让她渐渐的回过神来。
她慢慢的转头看向坐在宽敞马车的另一边的何冬,不说话,只是凝视着他。
“郡主,不论悱熔同你说了写什么,您都要记住,那个男人是一只láng。‘虎毒不食子’您是他的骨ròu,他不会伤及您的xing命,但是他能做的也只能这么多。他会吃掉除您以外的一切,所以,将来请您一定要小心提防。”
何冬避开她的眼,拿起了车内小茶几上的青花瓷杯,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略带疲倦的jiāo代着。
应了一声,夜熔没有说话,慢慢的垂下头,攒珠笄的珠珞顺着她的动作从她瘦弱肩膀上垂下,一点一点的蜿蜒过她逐渐蜷缩起来的身体。
一时之间,马车内没有人说话,安静主宰了一切,然后就沉默得即将窒息的时候,夜熔再度开口:
“公公,原来当年母亲之所以生下我,只是为了一个jiāo易,她不爱我对吗?”
何冬一震,本来微微闭合的眼睛猛的睁开,他凝视着夜熔,这个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天真无虑的女孩,而她在他的注视下依旧维持着那保护自己的蜷缩姿势。
“老奴……加上您,一共服侍过三代夜氏的女子……老奴,从没有看到一个是因为爱而出生。”
她抬抬眼看向何冬,却只能从他满是皱纹的面上,看到一种极为微妙和奇妙的僵硬表qíng。她只觉得他的眼是那样的安静寂寞,看不透望不尽。
然后,她笑了。
一直以为自己自由如空中飞鸟,不曾被任何所束缚的自己啊……却原来,只是个被关在笼中却不自知的可怜虫……
她的世界在眼前彻底坍塌。
chūn日里,日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暖意,如洗的照在摆脱了冬日酷寒的人的身上。
夜熔走进旒芙宫庭院内,穿过一个垂花门,便见罗迦在刚刚发出新芽的芙蓉树下舞剑,一招一式,凌厉飞扬,纵横捭阖。
剑光浮动疏影间,划破了chūn日的风qíng,身材修长,一身金huáng的衣袍在风里翩飞,宛如游龙优雅的在云层里摆dàng的华丽鳞甲一般。
他的神色凝重,目光冰冷,眼中除了手中的三尺青锋,似是再容不下其他。
她站在那里想要开口,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看着挥剑起舞的少年。
那墨黑的眼眸在纷飞的剑光中渐渐地凝重……
舞罢,他站稳身形,方才看到不远处的夜熔。
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一袭青衣,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一般伫立在那里。瞧见他看来,她轻轻一笑,那妩媚而柔软的笑意,似是chūn日天空下初绽的鲜花般明媚温柔。
看到她那样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幸福。
是了,这就是他的夜熔……这就是他心爱的女子。
刚才还如同的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已然带了水一样的温柔。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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