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路的爱:胭脂蓝_悄然无声【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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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上,青花缠枝香炉中淡淡细雾飘出,空气中迷漫着馥郁的龙涎香气。

  他的父皇黎国的君王,眉眼低低的敛着,极美的面容,却空dòng得仿佛失去了魂魄。

  写着,画着,偶尔还会同随侍的年迈得好似枯枝一样的宫人何冬jiāo代些什么。

  可是他就是,无视于自己唯一儿子的存在。

  龙涎香气那样的浓郁,仿佛蒸透了他的心,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忽视,大声的哭闹了起来,可是他的父皇依旧无动于衷,只是转身看着窗外盛开的jú花,仿佛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比jú花更加重要的东西。

  然后,他大声的哭喊着:

  “疯子,疯子!!!”

  刚好进入乾涁宫的谢流岚,冲到他的面前,狠狠的挥下了一记耳光。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谢流岚一贯温文的面上,额角的青筋突突的跳着,怒火好似宫阙万间重重黑影,在一片让人窒息的痛楚中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那无边无际的,让他呼吸不得。

  而后,他身旁随侍的宫人,保姆全部被杖死。

  他知道,如果他不是太子,不是黎帝锦瓯唯一的儿子,早已经不会活在人世。

  而现在的谢流岚,失措的像个孩子,好久才仿佛感觉到他的到来,微微的勾起唇角,挑起了岁月流转的细细纹路,勉qiáng的笑着:

  “殿下,来,看看你的父皇。”

  不知为何,看到谢流岚露出的脆弱神qíng,他心中反而镇静了下来。

  “陛下,罗迦来看您来了,您看看,这是您的儿子。”

  谢流岚的口吻,像是哄劝一个稚龄的幼儿,温柔得让他几近侧目,但终究还是忍住,十五岁的他已经早早的知道,什么是隐忍。

  chuáng上躺着的早已失去了灵魂的穿着明huáng纹龙袍服的男子,在生命弥留垂危之际,仿佛听见了谢流岚的呼唤,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那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被凝视着,十五年以来他的身影第一次明明确确的映进了父皇的眸中。

  他这时方才觉得父皇的眼,竟是如此的美丽,好似上无暇幽亮的墨玉,又好似夜空的天色,闪耀着星光的神采。

  透过这眼,他仿佛看见了这名长年疯狂的男子,意气飞扬的往昔峥嵘。

  然后,清晰的感觉到谢流岚握着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这种抖动几乎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回光返照。

  他们都清楚的意识到。

  嘴唇蠕动着,黎帝锦瓯朝着他第一次发出声音,呼唤的却是另外一个名字:

  “熔……夜熔……”

  他的心里无端一痛,他知道,知道自己的父皇叫的是谁。

  那个他悖天逆伦,和他有着血脉相连的女子生下的女儿,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陛下,臣已经叫人去接她了,您……再等等……”

  说到这里,谢流岚的声音已经哽咽。

  “流岚,朕死后,送她去幽州吧,那里是夜宴长大的地方,夜宴……一生有过的最快乐的时光……大概就是在那里。”

  他的父皇面色苍白如冰,从骨髓中透出一股沉重的疲惫,说话间的底气总是无法提上来,虚弱的好像随时都会离去,只是那灿若寒星的眼,流转间散发的异彩的光芒,让他想到了只会在夜空中盛放的华丽烟火,极美却也只会出现在生命的终结。

  这种认知,好似利刃般刺入了他的心,无论怎样面前的男子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即使这双眼中从来没有过他。

  “是,陛下……您放心,臣一定……”

  不同于扑到在帝榻前的谢流岚,他的神qíng始终是维持着忧伤的淡漠。

  他的父皇始终没有提到他,原来他的心中始终没有他,连临死前呼唤的都只是另一个女子的名字。

  于是,在莫名的心疼和妒忌里,他看着和他同龄却从未见面少女,他的妹妹,走进了乾涁宫。

  青色的儒裙拖曳在乌砖的地面上,那样的少女,有着宫中女子惯有的寂静,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

  与生命做着最后挣扎的父皇,看到她的身影,苍白的薄薄的唇,勾勒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极美也极温柔的笑容,仿佛归巢的倦鸟看到刚刚孵出的稚鸟一般的温柔。

  那勉qiáng抬起的修长手指,紧紧抓住了她的莹白皓腕。

  “夜熔……我可怜的女儿……”

  眉峰微蹙着,勉力张开的眼上,那瞬间光华肆溢的瞳孔仿佛将死的蝶,犹自在僵冷的枝头挣扎着一颤一颤地闪烁着。

  然后,那是苍白消瘦得只看见血脉在薄薄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的手,垂落在chuáng畔。

  偌大的乾涁宫的空气中还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汤药之气,阳光从碧罗纱窗透she进来,照着满室悲泣下跪的身影。

  可是暗香浮动,袅袅绕绕之中,他却无法再看得真切,只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始终不敢相信,他的父皇就此失去了生命。

  谢流岚把自己的面容,埋在了那已经流逝了生命的掌心,不住的颤抖着,仿佛身心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那大滴大滴涌出的透明液体,不断的从锦瓯的手指间逸出,沾湿了明huáng的缎褥,也泄露了他此刻的脆弱无助。

  他看着那名纤弱的少女,她却仿佛无视于他的存在,仿佛刚刚逝去的他的父皇,不看他,也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那少女轻轻把十指拢进宽大的衣袖中,安静地来到颤抖呜咽的谢流岚的身侧,低低的淡漠开口:

  “父亲,请您节哀,陛下已经归天了。”

  即使在父皇生命中止的时刻,离他最近的依然不是他,可以肆无忌惮表露悲伤的仍旧不是他,可是那时的他,不知为何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心安。

  而那个少女,用那种安静得几乎静谧得姿态,安慰着似乎伤心到了极至的谢流岚,仿佛也用那种静谧安慰着不知该如何宣泄悲伤的他。

  那个失去了生命的男子,毕竟是他的父皇,毕竟他们血脉相连……

  蓦然,一只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搭在他的肩头,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的冷,直直的从接触处蔓延到了他的心间。

  他回头看去,他的母后站在他的身后。

  火色绣着金凤的双丝衣裙,头上戴着的龙凤珠翠冠随着她的话语,珠珞颤动,华丽却是难掩与他相似的悲伤与寂寥。

  “我的儿,看着,那个女子就是你的敌人,记住,你的敌人不是谢流岚,而是夜氏,是这个即将接掌夜氏权力的女子,你要记住,牢牢的记住。”

  而这个永远维持着高傲的女子,他的母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泪流满面,仿佛有什么挚爱的东西,失去了,再也寻它不着。

  明明是阳光温柔拂照的午后,为何他却觉得光在逐渐的远去,黑暗包裹了他的身体。

  于是,他颤抖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而颤抖。

  夏日的皇宫放眼望去,只见宫阙三千,楼阁无限,蓝天如染,白云如丝,灿烂的阳光she透在了少女的身姿上,将影子投注在像是一片蓝色云朵的湖面上孤独沉寂。

  看着她的他,一种不知名的痛得入骨入髓的痛衍生成漫无边际的qíng感,在他心底安静的产生。

  然后,清昙十八年七月初七,他的父皇,黎帝锦瓯薨于乾涁宫,庙号梨延宗。身为太子的他登基为帝,在苏太后的授意下,拜谢流岚为亚父。

  逾年而改元,即康念元年。

  时光仿如白驹过隙,三年已经过去,那时面目模糊的少女,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

  在这样的期待中,罗迦看见了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的夜熔。

  玄色仿佛溶进了夜色的衣裙,只在袖口群摆上用金线绘制着昙花,她微微低着头,乌亮的发丝柔软的覆盖着雪白而纤细的颈项,只是那双在昏huáng烛下,带着琉璃色的眼睛却始终不曾看他一眼。

  记忆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少女,已经变得惊人的美丽,她如雪的面颊左侧,临近眼角的下方,用蓝色的胭脂描绘着一朵拇指指甲大的昙花。

  这个如昙花仙子一般的女子,身上散发着若月色一般的光华,只站在那里就仿佛夺取了所有的颜色。

  搀扶在她一旁的宫人看到这个一身明huáng纹龙衣袍的男子,似乎不曾想到他会在这里,一惊便跪了下去。

  而她似乎毫无所觉的站在那里,那眼微弯了一下,流露出了一抹似笑而非笑的神态,便是绝色。

  可是在他的眼中,同样也有着一片飞扬跋扈的高傲。

  “好久不见,御妹已经不记得朕了吗?”

  她,听到他的声音,眉端抖动了一下,略一迟疑才缓缓的从容不迫的俯身行礼:“皇兄。”

  “平身吧,亚父一直在等你呢,御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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