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果然叫她勾的揭过廷碧的事,转而去打廷瑶的主意,孙姨娘再接再厉,不一时终于哄的他开始关心起自己新得的财产来,两人开了樟木箱,将里面的契书取出逐张验看,张杰一时见这些东西都归了自己有些喜不自胜,一时又觉着此番受了大损失,不然应得的更多,又一阵阵的ròu疼起来。孙姨娘凑在旁边指指点点的问来问去,听说心心念念的银楼不在里面不免大失所望,不过很快就被拥有绸缎铺的喜悦盖了过去,及至听说大房将衙门口西市的一座五进的宅子给了他们,那喜悦就上升到了极点——似乎已经看见不久的将来,二爷自立了门户,自己关起门来呼奴使婢做正头太太的风光了。
翌日,赶不及的跑去衙门口西市看宅子,张杰见那宅子同衙门仅一桥之隔,正是好地方,进到里面去转一圈,比祖宅也不见得小很多,就十分满意,他这些年跟着大哥一起,行事多有拘束,如今又生了大哥的气,就恨不能早些搬过来,一连声的嘱咐孙姨娘快些铺陈了好移过来住,孙姨娘只有比他更急的,听了这句话立时着手叫人收拾打扫;张杰见她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就不再管,他刚刚到手十三间铺子若gān土地,自然也有了一番事业要做——做的怎么样且不去说他。
这两人忙的兴头,至于廷碧的婚事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头去的,离喜事还有十天的时候,冯家遣媒来商议细则,何日送聘礼,何日女家安chuáng,婚礼当日几时迎娶,几时催妆,多少宾客送亲等等,孙姨娘正忙着把老宅地上的青砖都抠出来送到新宅那边去,哪有时间理会,只道,聘礼越早越好,直接送去新宅那边——省的搬运了,别的只管到大房那边去商议,姑娘跟嫁妆都在那边呢,说完,连杯茶也不招待就送了客。
这媒人做了大半辈子的亲,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回去遮遮掩掩的把意思说给冯家知道,不想冯家一听倒面露喜色,一再问过姑娘在大房,就打点了聘礼叫她直接去大房下聘。
大太太这些日子正懊恼二房把行将出阁的姑娘丢在这边不管不顾,也不来接,她有心想送,那丫头日日过来探病,对着老爷哭哭啼啼的一口一个只孝顺大伯、大伯母,认这边才是自己家的话,老爷偏又吃这一套,大有在这边打发她出阁的意思,大太太看她声色俱佳,心里冷笑,正琢磨那边再不来接,她也只好硬送回去,就听下头人回报说冯家遣媒来下聘。
90延碧的婚事(4)
大太太听得回报着实愣了一下,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姚氏,才道:“这唱的是哪一出?冯家怎么想的,过这边来下聘?”
姚氏也有些诧异,不过想了想,这冯家也难说,上回来相看廷瑗,末了却定下廷碧,可见为人做事不大讲究路数,不能按常理推测,寻思了寻思就道:“想是知道廷碧养在大嫂跟前的缘故?”
大太太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提亲怎不见他家过这边来!”说着,霍的起身搭了胡婆子的手就要去看个究竟,姚氏也随了大嫂一道,妯娌两个来到厅里,就见里头散立着几个婆子,地当间摆放着十几抬聘礼。文趣吧
那冯家在本地没有亲眷,又不肯再同朱达醉打jiāo道,只得将家中几个有些体面的老妈子打扮吩咐了一番,派她们带着小厮随媒人来下聘,这几人正东张西望的看张府的铺陈摆设,忽然见一群仆妇丫头拥着两个气派俨然的妇人进来,就知道是正主来了,那领头管事的忙赶走上前去请安问好自报家门,这才说明来意,喜气洋洋的呈上礼单。
大太太听着来人说话,看着满地描金缠袖的箱笼,想着这冯家当初来相看廷瑗,却不声不响的越过这边去定下了二房的廷碧——那件事里头因廷瑗有些叫人褒贬之处,她这边遮掩还来不及,虽憋了一肚子气,也说不得了,却不想这冯家还真做的出,蹬鼻子上脸又堂而皇之的上门给廷碧下聘,这就有些欺人太甚了!大太太这么想着,肚子里的一股火再也压不下去,冷声问道:“你们府上定的二房的姑娘,把聘礼送到这边来是什么意思?”
那老妈子兴冲冲的卖了一番好,不想张府太太一开口就疾言厉色,声气不善,心里就打了个突,忙赔笑道:“我们夫人听说姑娘自小认在这边,事事都是这边安排,就叫老婆子带着人直接到这边来下聘了,顺便请示您,这婚礼细则该当……”
大太太却不等她说完就截断道:“告诉你们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人家怀胎十月生养下的伶俐人,我们可不敢随便认下;再者,二房如今已是分家出去了,这婚事跟我们可商量不着,聘礼你们抬走,该送哪去送哪去!送客。”
冯家老妈子来前以为是个的美差,总要赚些打赏物件回去,不成想一张笑脸贴上来,三句半话没说完,就要叫人赶了出去,那笑就怪模怪样的僵在了脸上,所幸她奴才做惯了,倒也没有脾气,只是有些闹不明白这张家太太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难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得罪了她不成?想着这要是砸了差事,回去可不好jiāo差,便赖赖唧唧的不肯走,又别别扭扭的陪笑道:“咱们好好的来商量喜事,您太太怎么恼了?是你们二房说姑娘养在这边,嫁妆迎娶都叫跟这边商量,只叫把聘礼送过去,还是我们老爷说姑娘既是大房养的,聘礼就该送这边来,这,这也是好意,您看……”
大太太听了这话,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出,心道难怪二弟一直不来领廷碧回去,却原来是打定主意不管了,就拧着眉冷笑了一声,刚要说话,忽然又闭了口,脸上yīn晴不定了半晌,改了态度曼声道:“原来是二房说的,好,好,那你就把聘礼搁这吧。”
姚氏在一旁听大嫂将聘礼留下,揽事上身,就有些不解,不过她向来不cha手大房管家,除非问到她头上,不然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想来人家愿意这样办事,自然是觉着这样办合适、恰当,说了,人家未必领qíng,便只在一边看着,心说,大嫂这是要送佛送到西?
那冯家老妈子见这位太太一时恼了,一时又好了,就吓得心里一惊一乍的,趁她肯收下,忙呈了礼单,商议道:“那婚事……”
大太太不答话,只叫胡婆子接了礼单过来,才道:“今儿我们家做满月,不得闲,过两日你们再来。”
那老妈子听说也只得答应一声带着人去了,大太太看着她们走远,也不叫人动冯家的东西,仍旧带着姚氏回正房闲坐,姚氏见大嫂从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qíng知有事,便不肯再长篇大套的闲话,等了个话fèng,自回三房暂居的院子看账册去了。文趣吧
大太太等姚氏一走,就叫了胡婆子过来,道:“你去库房,把当初给廷琦备的那副按嫡女份例置办,最后又换下来的妆奁抬出来,抹抹灰;然后去二房,跟二老爷说,六姑娘的嫁妆已经备好,见二老爷迟迟还不来接姑娘回去,就打算在这边打发姑娘出阁了,冯家送了聘礼来,估量着也够办喜事用的了,就不叫二老爷另支银子了。”
胡婆子答应一声去办,大太太也自转身去了后边卧房,进门就见张载正伏案写画,大太太走过去看了两眼,心里就有些生气,他这病最怕七qíng所伤,惊怒忧思一点儿沾不得,大太太连廷瑞都不许回来跟他说生意上的事,偏他闲不住,又写这些东西给二弟,大太太心说人家要是肯听你的话,也到不了今天,口中就埋怨道:“大夫说过多少遍了,叫老爷一点儿心都别cao,你就是不听话,是怕不能多活两年嘛。”
大老爷听了就到:“这算什么cao心,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这么清闲过,我趁着这工夫把二弟那几间铺子的人事写出来,但凡他肯定拿几个老掌柜的话,想来经营上出不了打错。”
大太太听他cao的这个多余的心,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又见他jīng神还不错,索xing也不管了,只状似无意的叹了口气道:“廷碧的嫁妆已是打点好了,也不见二弟来接她,我原想着廷碧和她爹这些年仇人似地,往后出了阁更没个相处的机会,想着临出阁,二弟接她回去备嫁,廷碧看着她爹为她费心cao持,父女两个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有个缓和,偏上回来接你给拦下了,如今二弟竟似伤了心,这回竟不来接了,唉,往后廷碧嫁了,父女两个这仇算是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老爷一听这话,就撂了笔,道:“这我却是没想到,唉,当时也是看那孩子哭的可怜,怕回去了,受她爹的为难。”
大太太听了从窗户一直看到远处的亭子尖,口中悠悠道:“他爹要是想要为难她,能给她说这么一门好亲,那冯家好歹是五书官,又是独子,可见还是疼闺女的,偏你,做大伯的给侄女儿预备嫁妆也就罢了,人家爹好好的,硬扣下侄女不叫回去,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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