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大家有话就说吧
青葱微露意
廷珑姊妹走近观看,人人赞叹,又见靠窗的画案还铺着宣纸,上面画的正是窗外的这一树玉兰,才刚勾了线,不曾渲染。
廷珑见画的jīng细,就笑道:“三姐姐好会享福,阶前生玉树,室内有墨香,就是神仙也比不得姐姐自在。”
清芷卷了残画,道:“咱们女孩儿家,就算生在这样的人家,也不过快活这几年,等到出阁,个人际遇实在难料,何不过一日就快活一日。”
清芬已定了人家,听了这话就有些伤感,又想到离乡远嫁,往后家中再难依靠,脸上就带出些落寞来。
清芳和廷珑年岁仿佛,个中滋味尚不能体会,歪着头笑话清芷:“三姐姐好不知羞,整日嘴里挂着嫁人,我去跟三婶说,早早的把你聘出去吧。”
清芷也不恼,笑着说:“咱们亲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小丫头不知事,跟你藏jian,你才说我是贤惠人。”
清芳听了连连讨饶,摇着清芷的衣袖陪不是说:“好姐姐,你多多教导,我就懂事了。”
清芷点着她的脑门笑:“猢狲快松手,dàng秋千吗?袖子都叫你扯掉了。”
笑闹一阵,三人回到桌前坐下,清芷就叫丫头去廊下提鹩哥进来。
廷珑见那鸟儿黑背白翅,眼下一圈鹅huáng,在架上踱步,神气的很,便捻起几粒小米逗它,那畜生却清高之极,并不肯吃生人喂食,嘎的一声向主人扑去。
清芷怕叫它抓了眼睛,忙双手握住脸,那畜生偏偏就落在她的发髻上,扑棱着翅膀“姑娘,姑娘”的乱叫,把姊妹几个乐的不行。清芷捂着脸闷声大叫:“快把这小畜生捉了,看它在我头上拉尿。”
清芬忍了笑,一手舒袖遮脸,一手挥袖子把它赶了下来。那鸟就又落在架子上,一脸纯真的踱步,无所畏惧,连清芷看见也笑起来。
提起那鹩哥的来处,却是去南边给清芬办嫁妆时带回来的。廷珑瞧着清芬脸上不大自在,笑的勉qiáng,等到机会就说:“姐姐们带我到花园逛逛吧,天天闷在家里,好容易才出一回门!”说的可怜兮兮。
清芷就叫丫头拿几块点心带着,跟廷珑说:“花园里花木也平常的紧,倒是养着几头鹿和一笼兔子,刚换了毛,十分可爱,带点吃的招它们过来玩。”
到了鹿苑,清扬,廷玉几个年岁仿佛的正围着栅栏,手里拿着厨房里要来的白菜引鹿。鹿xing胆小,看这群男孩喧闹,吓的都不敢靠近,况且,现在万物生发,鹿苑里青糙繁盛,并不缺吃的,也并不值得以身犯险,一个个站的老远,三两成群警惕的盯着这群猢狲。
清芷见引不出来十分失望,她素来胆大,就要带着廷珑几个进去。旁边跟着的老嬷嬷死命的拦着,笑着说:“老太君吩咐,不许叫哥儿姐儿磕着碰着一丁点儿,姑娘们都是慈悲人,必不忍心叫下头人受罚。”
清芷就笑道:“不过是进去看看,这些鹿都是养熟了的,哪里就会伤人。”
那婆子谄笑着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现在这个时候牲口正带着崽儿,最是防人,就是喂食也不敢靠的太近,不然畜生野xing,为它误伤就不值当的了。”
清芷见她执意不肯也不勉qiáng,带着廷珑几个到旁边笼子去逗弄兔子。那几只兔子养在笼中,肥白的可爱,姊妹几个都拿了点心去喂,可惜兔子们不大欣赏厨子的手艺,清芷差仆妇换了大白菜,果然就围了上来,三瓣嘴蠕动着嚼咽,十分有趣。
不多时,就有丫头来请众人回去吃午饭。廷珑刚才就没看见以然,这时唯恐落下他,走过去问廷玉道:“二哥哥,以然怎么没跟你们在一块儿呢?”
廷玉说道:“先前路过梅林,他见花开的好,耽搁在那了,咱们往回走,就能看见他。”
一行人鱼贯往正房走去,将至梅林,远远望去,只见白的,红的,粉红的层层叠叠,云蒸霞蔚,走近才发现花期将过,已是开的败了,地上铺了一层花瓣,从花树下过,一阵风过来,飘飘洒洒的chuī落在众人身上好些。
廷珑抬头看那美景,发现星星点点还有几株结子的品种,毛茸茸的翠绿,才一丁点大,光看着嘴里就泛酸,拉着清芬说:“好姐姐,等果子熟了,给我送点去,腌好了,我下帖子请姐姐们去尝。”
清芬见她虽看着比清芳稳重些,到底还是孩子心xing,如斯美景之下也不忘惦记吃的。笑道:“也不用你下帖子,咱们家没人吃那个,等熟了,全给你送去。”
等出了梅林,也不见以然一同出来,廷珑知道他对姚府不熟,心里记挂,就叫清芬几个在外面稍等,反身回去寻以然。清芬几个只当她去折枝,也不问。
廷珑沿着小径往深处走,不想这梅林占地阔大,越走越深,枝繁花盛,也看不多远,只好边走边唤:“以然,以然哥哥……”。一路无人回应,正想回去打发人来寻,就看见不远处树下露了一角的石青褂子正是以然早上穿的,廷珑站在原地唤了两声,见那边没有动静,就沿着小径走过去。
以然正背靠着梅树,合目睡的香甜,身上都落了一层的花瓣,可见时辰也不短了,也不怕着凉。廷珑一时调皮,蹑手蹑脚的过去,捏住以然的鼻子,果然,立时就睁开眼睛。廷珑松开手,跳到一边去含笑立着,以然眨眨眼,视线落在廷珑身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扶着树站起来,略带尴尬说:“我见这梅林,倒跟我家里那片一样,一时贪看,竟睡着了。”廷珑见他面带赧然,笑道:“我还以为以然哥哥被这梅林里的花妖绊住了呢!”
以然想起才刚醒时,见她立在不远处微笑,头肩上都是花瓣,阳光透过树丛,斑斑驳驳的洒在身上,脸上绒绒的,整个人都透明着,可不就像花妖一样,让他一时恍惚。想到这,脸上更带出尴尬来。
廷珑以为他被自己撞破贪睡,不好意思,也不敢再逗他,笑说:“老太君传饭了,姐姐们在前面等我,以然哥哥醒醒也过来吧。”说着转身沿着小径拐到大路上。
以然看着她远去,抖落了身上的浮土花瓣,也跟着拐到大路上,往正房去了。
吃了饭,姚府方二奶奶邀姚氏去房里喝茶,几个小辈留在老太太房里凑趣。清扬和廷玉两个在邻窗的半桌上下棋,廷珑看几个姊妹在一旁配线,说些“葱绿的配鹅huáng才娇嫩,大红需得用石青配了才庄重,松花配桃红……”廷珑完全搭不上话,讪讪的捧了茶坐着听她们商量着。
针黹是她的软肋,就是绣个荷包也得一个月的功夫。心里那些美好的图样,一落在柔软的布料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慢慢就不耐烦做下去。姚氏一见她做了一半的活计就笑她“拙的针都拿不动”。
老太君似乎很喜欢以然,拉着他的手坐在自己身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廷珑听了几耳朵,只是问他祖父可好,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家里生意现在是谁管着云云……
廷珑下意识里一直当以然是父亲从外面领回来的,方才在梅林里,听以然说自己家里也有这样的林子还腹诽来着,城里寸土寸金,姚家这样的花园就是自己家也没有的,莫不是以然过去一直养在乡下?如今听老太君的话才知道,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原来父亲还是自己一直以为的那个正人君子,并没有红杏出墙。
想到这,又琢磨起以然有家有业的,父母祖上具在,为什么耽搁在自己家里。不由把耳朵竖的高高的细听,谁知老太君只一味的怀旧,说些什么当初你家在京里时,我们两家如何如何,你那么点大的时候,我就抱过你之类的话,廷珑感兴趣的一句没有。
姚氏和方维仪进屋就见老太君眼里汪着泪正拉着以然讲古,忙忙劝解开了。耽搁了半日,姚氏方带着孩子们辞了祖母,二舅妈方氏亲送到二门,告别的时候,廷珑听见以然叫二舅妈“姑姑”。
等回到家,陪姚氏闲坐时廷珑就假作无意之间提起,姚氏细审她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只说:“咱们几家原籍都是桐城,几辈子下来,亲上连着亲,一时称呼起来都各叫各的。”廷珑就点点头,又提起清芬姐姐许了人家的事,姚氏也兀自叹息。原来清芬定的是大舅舅上司家的少爷。大舅舅写信来,只说自己那上司家世如何的世代簪缨,眼下如何官运亨通,为当今倚重,颇有仰赖那上司提拔之意,只字未提那家的少爷多大年纪,是什么样人品,什么样学问。老太君得了信,心里疑惑那样的好家世为何不在当地寻亲,很是怪罪三舅舅鲁莽,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捎信过去细问。廷珑听了,也暗为秉xing温柔娴静的清芬担心。
刚刚入夏天,姚家就叫人将新下的青梅送了来。廷珑跟厨房学了腌渍梅子,亲自洗gān净,逐个敲破,加盐水去涩,再捞出投净咸味,加糖腌渍,腌到皮皱时加甘糙,陈皮等配料一同下水煮,再捞出拌上新蜜和桂花,罩上纱罩,搁在yīn凉处风gān。等腌好后,一个个色作琥珀,吃起来先酸而后清甜,口感柔韧,回味悠长,人人都道好吃。姚氏特意叫挑了大的给姚府送去,老太太听说是廷珑亲手腌制,赏了一挂玉钏,一对荷包给曾外孙女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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