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许乐湛眉目一动,当然对她记忆犹新。一身清澈纯净,但名字取得颇为不俗,寄予了建功立业的自许呢!“哦,那多会儿那儿完了,请他们过来一趟,我身行不便,但礼数还是要到的。”
“是。大少爷。”那名家丁退下后便去回禀夫人了。
“真是太谢谢二位了,尤其是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jīng于医道,前途不可限量哪!”许夫人贺氏晓帘优雅地啜了口茶,随手一挥,丫鬟立刻奉上几盘jīng致的小糕点。
典央呵呵一笑,并不接话。苏绵翼只好开口,“谢谢夫人夸赞,其实我也只是自己看过几本医书而已,并不jīng于医道。”要说医术,她相信只有那个古怪得十年来也不曾说过话的老人才jīng通吧。
“哦?原来姑娘还是无师自通?”贺晓帘满目笑意。
“呃,呃,其实我是有师傅的,但也不算……”苏绵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那老人毕竟一句话都没跟她讲过,也没有让她拜师的意思,而且以他的医术,她实在不敢高攀。
贺晓帘却以为这说的便是典央,只不过是偷学,还未正式拜师吧。于是她转向典央,“典师傅也算是自己人了,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
“夫人客气了。”
“典师傅啊,既然苏姑娘天分极高,又有功底,我看不如就正入了‘济……”贺晓帘才想说什么,却有家丁进来在耳边说了几句。贺晓帘一听,微诧,“他是这个意思?”
“是。”
“那便过去吧,晚了他身体不好。”贺晓帘应了声,又笑着转向二人,“典师傅,苏姑娘,小儿想见见二位,他身子不好,典师傅也知道,就请苏姑娘移步……委屈苏姑娘了。”
“夫人太客气了。”苏绵翼与典央站起身。
“青笔,带路。”
“是。夫人。”
“大少爷,人到了。”
“好。”许乐湛整了整衣衫。
这是苏绵翼第二次看到这个病弱的大少爷,他半坐在chuáng榻上,靠着chuáng柱,似是气弱,然看去却更似闲适与从容,苏绵翼奇怪这世间竟有人像他这样生病生得天经地义的。
“大少爷……”
“来了啊,坐,坐啊。扶疏,上茶。”许乐湛温温雅雅地笑着,如chūn风沐人,风范天成。
“大少爷近来的咳好些了么?”典央是大夫,一出口即问病况。
“嗯,好些了。”许乐湛说话间朝苏绵翼一瞥,见她神qíng默然,一时倒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据方才有人回禀说,典央诊治时无意中说过奶奶的蛇毒并非平州所有,如是外来的,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纵蛇害人。且怎么那么巧就让她给碰着了呢?上次还听典央说她不懂医道,是这次才会的?亦是早就有了却一直藏着?
“这次真是多亏了苏姑娘了,不知苏姑娘师从何人?”
“我并无师傅教从。”苏绵翼答得简略,仍将心思放在室中这一脉极淡的香气上,这香味比上次来时淡了些了,可是其劲却渐至缠绵,拖得愈久恐怕愈难解除。
“哦?无师?”许乐湛眼一挑,细长的丹凤眼敛着深光向她看去,细密如针。
“是啊,我不过是看过一dòng医书而已。”苏绵翼随口答着,并无隐瞒。
“一dòng?”什么意思?许乐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疑,眼前这个小姑娘神qíng坦然,眸光纯净,并不似jian狡之徒,然观其行止,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修养。如果出自名门,又岂会甘居于一个小药铺里当个帮工呢?他还是不放心。
“大少爷,近来清晨即起时也没有咳嗽么?”苏绵翼忽然问了句,惹得典央与许乐湛都朝她看过去。
“有,就在清晨即起时有。”许乐湛神qíng转瞬变得非常专注与认真,“怎么?”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低头思索的苏绵翼。如果所有的qíng况都照着另一条路子去想,一切或者也可以解释。她是个真正藏而不露的医者,只是医者,别无机心。
“哦。”苏绵翼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典央等得心急,不由问了声,“小翼,怎么了?”
“没什么。书上说清晨即起,人毛发舒张,大少爷又营卫失养,可能会有咳嗽,应证一下而已。”苏绵翼说得理所当然,却让另两人都有些失笑。
许乐湛暗叹自己接二连三的看走眼,忽然转出个念头,她既然懂些医道,不如就安排在府里,就算有人想动手,她也可以挡一时之变。如此想着,他便斟酌着开口:“苏姑娘,你在药铺里帮忙,不如到许府里来,也省得事事都得麻烦典师傅亲赶一趟。你意下如何?”
典央一听,这意思显是想让苏绵翼到许府里当差,虽说药铺小帮工的月俸与许府里有些差别,但当个下人这也太……典央心里有些替苏绵翼不平,“大少爷……”
“典师傅不必担心,苏姑娘是奶奶的救命恩人,许府上下都不会亏待她的。”许乐湛瞧典央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但大少爷毕竟是大少爷,话一出口,自是容不得别人推三阻四。
典央还是面有难色,他瞧了瞧苏绵翼有些不解的眼神,顶了一句,“小翼,你怎么说?”
苏绵翼皱眉看着许乐湛,有一些犹豫。要替他解毒,留在近旁自是最好,但一陷在许府里,就不如在药铺里能看得多,学得多了。可是……“好。就留在许府里。”
许乐湛满意地笑了笑,朝典央看了眼,道:“青笔,告诉夫人,我把苏姑娘给留下了,照看太夫人,月俸八两银子。”
“是。”
“典师傅这回放心了吧?”
“呃,大少爷客气了。”典央见并未亏待苏绵翼,也就不再坚持。许府里善待下人是出了名的,而且又是照看太夫人。这孩子心细又懂些医术,照顾老人倒的确再适宜不过。
“朱墨,你随苏姑娘回去收拾东西,今夜便过了府吧。”许乐湛随口吩咐。
“是。大少爷。”
一切就这么定下,gān脆利落,苏绵翼坐在车上时仍有些疑惑,这个病弱的大少爷办事怎么样也和他这个人搭不起调。
第四章
“咦?你是?”齐流泠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坐在chuáng头正替她诊着脉的陌生面孔。
苏绵翼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放入薄毯里,掖好,就像本来就是要替她掖毯子一样。她微微笑着,带着十分的安抚的意味,“太夫人,我是新来照顾你的,我叫苏绵翼。”
“苏绵翼哇……”齐流泠还是缓不过神来。
“太夫人,先喝药吧,你昨日被蛇咬伤了,这是典师傅开的药,喝了再睡会儿就没事了。”苏绵翼温温和和地说着,齐流泠纵是仍摸不着头脑,但在这样细婉的嗓音里,心却稳稳地定下。
喝完了药,苏绵翼将药碗摆开,又替她抹了嘴,“太夫人,我是大少爷吩咐过来照看你的。”
这一句说罢,齐流泠是彻底放下心来,虽不知孙子是何用意,但只要是孙子安排下的,她都放心。她轻轻笑了笑,“我又不是三岁娃娃,还要那么多人来照看,真是……”虽是嗔怪,然言语之下又杂了祖母对于孙儿孝心的欣慰与骄傲。
苏绵翼不由一笑,破颜而出亮色让齐流泠看得有些怔愣,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你说你叫……苏绵翼?”
“嗯。”
苏绵翼,苏绵翼,湛儿为什么要留下她呢?
“湛儿,你把芍儿给送去乌州的本房了?”齐流泠的身子已大好了,此时正坐在孙儿chuáng头轻问着。
许乐湛捏了捏手腕,随意道:“苏绵翼是奶奶的救命恩人,当然由不得任何人随意支使。”
齐流泠笑嘻嘻的,“湛儿哪,你好似特别看重这个苏绵翼呢!”
许乐湛闻言抬头朝自己的祖母看了眼,“奶奶的恩人,我自然特别看重了。”
“哦?是吗?是因为我么?”齐流泠问得别有深意。
“是呀,如果是因为我自己,我会更看重芍儿。”许乐湛的语气忽然就没了随意。
“芍儿?你是说她也牵进去了?”齐流泠收敛了笑意,面色转沉,毕竟,芍儿十岁进府,一直照顾她,总有八九年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这般。
“不,孙儿什么也没说。”许乐湛笑了笑,那种温润如玉的暖意瞬间止住了齐流泠的感伤,“孙儿的确很看重苏绵翼。”
“呵!你这个人!”齐流泠笑骂他一句,明知他是有心宽她的心。“小翼懂医术,我看不是师承典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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