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生倾世_花卷ZZ【完结+番外】(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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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礼结果喝了一口,突然“噗”地吐出来,对准了正喷得小顺儿一脸:“哎呦看这烫的……”看小顺那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指着他大笑起来:

  “快下去擦了去吧!别烫得一脸麻子,人家还当是天花!”

  允礼的跟班双喜跑过来,小心问道:“爷,您在外头买的徽墨,放到哪里去?还有一本书,写的什么‘开到茶非’……”

  允礼又“噗”地把茶喷出来:“那是‘开到荼靡!’混小子,说你肚里没墨水,平时还不注意吃点去,去!把那些徽墨,全给我磨了!”

  “是……”双喜跑了几步又转回来,“爷,全磨了?您今儿可看也没看随口买了几十斤……”

  “是啊,”允礼理所当然地看着他,“都磨了。”

  “那……磨完之后呢?”

  “磨完啊,喝了。”

  “喝?谁喝了?”

  “你啊!”允礼笑起来,“你喝了。说你肚里没墨水,这次一次给你补齐!”

  “爷,这……”

  “快去!”允礼居然一脚踹去。

  双喜捂着屁股出去了。

  钮祜禄氏终于忍不住,蠕动了几下嘴唇问道:“爷,染香呢?”

  “啊?那个啊,”允礼喝茶,“埋了!”一脸的不关己事,可有可无。

  钮祜禄氏用手帕捂住脸,一声呜咽,跑出去了。

  苏枕联想过很多允礼回来的状态,悲伤痛苦沮丧失落,独独没想到,还有这一种。

  孟氏低着眉,吩咐云燕道:“云燕,给爷添水,茶都喝gān了,还咬着碗gān什么。”

  允礼才放下了茶碗,顾盼两下,唯独不看苏枕和孟氏,大吼道:

  “人呢人呢,都死哪去了!”

  管家老屈叔抱着帽子跑进来:“爷,您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允礼顺手就把茶碗给砸了,飞得一地碎瓷片,“爷到现在粒米未进,你们这些奴才倒吃饱了喝酒斗牌取乐去了吧!眼里还有没有主子?嗯?!”

  “爷……”老屈刚要开口说话,被允礼一个巴掌扇下去:

  “看你管的好家!要教训奴才就先从你开始!”说完站起来伸腿就要踢,底下早有小厮冲上来抱住腿:

  “爷,爷!你要打要骂,冲小的们来,屈大爷年纪一大把的了,是老人,平日里比主子奶奶还体面些,您可不能一时生气,毁了主仆qíng分啊!”

  老屈也跪在地下哭:“十七爷!奴才知道您难过,染香那丫头出事儿,咱们底下人都不好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平日里多烧些纸钱,多念经超度超度,也就是了,何必……”

  不提染香还可,一提染香,允礼叫得更厉害:“你反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都别拦着!谁拦着我宰谁!”

  抱着腿的小厮哪里肯放,一边下死命抱住一边嘤嘤地哭。允礼尚在叫嚣:“把我的剑拿来!砍了这个眼里没主子的!”

  下人们边哭边劝:“十七爷……”

  “都别劝了!”孟氏突然叫道,“云燕,把剑拿来!他要砍,就砍个痛快!连我们这些人一起砍了!快去拿!”

  云燕早吓得流出泪来:“主子……”

  苏枕这边看着允礼红了眼,孟氏冷冰冰,自己袖手站在那里,想要劝,又cha不上手,想要走,看着允礼这副样子,心里也难过,不忍走开。正五内俱焚之际,听得远远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气势汹汹向这里袭来。只听得道:

  “要杀!先杀我!”

  早就听说允礼rǔ母侯嬷嬷是个女中豪杰,年轻的时候也曾手持两把菜刀,横扫禁城,无人能敌。

  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壮士虽老矣,气魄还是不减当年。但见她竖起满脸的褶子,手持一条还滴着水的呈拧起状态的被单,想是从洗衣服的粗使丫头那夺来的,甫一进门,真气灌注,被单长龙一样向着允礼飞来,呼呼生风,声色俱厉,

  “啪!~~~”惊天地,泣鬼神,抽了允礼一闷棍。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孟氏也呆住了,细着嗓子叫道:“妈,妈妈……”

  允礼回过神,陪着笑脸:“妈妈,儿子这里正教训下人……”

  “呸!”侯嬷嬷叉着腰,一口吐沫毫不留qíng吐到允礼俊秀的脸上:

  “你这是教训下人?你这明摆着拿人不当人,给你出气呢!先生从小是这么教你的?!”

  允礼无语。

  “明日进宫去见你额娘!我来把今儿这事,好好一五一十说给她老人家听!”

  允礼结巴了:“求,求妈妈不要……”

  “那就院儿里跪着去!”

  允礼垂下头,四周的人散开,让他慢慢走进院里去。跪下。先跪下左膝,然后右膝。

  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抖动,云燕以为他哭了,拿了手巾绕到前面一看,原来是在吃吃地笑。傻笑。没来由的笑,不知在笑些什么,居然笑得全身震动,笑得眼泪鼻涕全钻出来,就用袖子那么一抹,继续。

  孟氏也不知是在对苏枕说,也不知是在对自己说:“打我进门,从没见他哭过……”

  苏枕扶着门槛,望着院子里那个跪着的背影,他一时抬头看看月亮,一时又垂头自言自语,好似全不在意。

  直到周围人全走光了,还跪在那里。

  苏枕躺在chuáng上,睁着眼睛。无眠。

  到了后半夜,才听见有人摸进来,穿过黑暗像推开池塘里的水,摸到苏枕身边,环住苏枕的身体。那身子冰凉,显是晾在外面冻到现在。

  苏枕黑暗中摸到他的脸,向后揽住后脑按到自己脖子那里,好歹暖一点。

  他向苏枕贴紧,用力用力抱着,像要把她按到自己身体里,像在彼此获取。

  苏枕心疼,抚着他的背念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她的……”

  “不……”他埋在苏枕发中喃喃,“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无意识地呢喃下去,终于转为了抽泣,沾得苏枕衣领全湿。

  乌头

  所谓的命运,就是身边的人或有心或无心地,把你bī上了一条陌生的窄路。要是再一不小心,一辆卡车停在前面,把路堵成了个死胡同,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苏枕发现,允礼这个人,其实浑身毛病。比如说,苏枕以为他那天是伤心烦闷才拿家丁出气的,其实她错了,允礼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完全没把打下人当成多大的事儿,只要不是打了管家,什么小厮啊太监,挨打都习惯了,被踹个窝心脚都不带揉的。这一点上苏枕说了多少次他也不听,听不进去。人家说“奴才有什么不能打的”,把阶级平等和穿越时空一起当成了大笑话,坚决认为苏枕是在散播谬论。

  再比如说,这人xing格天生带着一股讨厌劲儿,问他吃不吃云片糕,他摇头说不吃,可是看到你手里拿着了,一定要上来一口抢走。害的苏枕每每张大嘴咬下去,却咬到的是手指。孟氏说得好:“他骨头里带着qiáng盗命,不是抢的他不吃。”

  再比如说,嘴硬,硬得如同金刚鹦鹉。说他那天晚上哭了,他一口咬定是苏枕做梦,或者作势想了想说“哦~~是鼻涕。”

  总之染香的事,是再也没提起过。

  没提起不代表就忘了。染香啊染香,被有心无心的行人生生bī进了死胡同,迷失了方向忘记了自我,不许逃跑不许反抗不许思量……你总不能不许她恨。可是再恨,也没有痛快些,最终还是走上了最为解脱的路,去喝那一碗孟婆汤。苏枕和允礼,不幸正是那一众行人中的两员。

  尤其是允礼,当一个痴qíng于他的女子在他怀中香消玉殒的时候,作何感想?苏枕曾经听老师说过,遇到第一个死在呼吸机下的病人,那感觉,“我就很郁闷。”相信当时的心qíng,不会是仅仅一个“郁闷”这样有些调侃的词可以形容得了的。或者见习时看到男生们在急诊科轮番上阵,做人工呼吸胸外心脏按摩术……病人还是死了的时候,即使如苏枕,即使被医生看表宣布死亡的那人和她毫无关系,也不由得要惋惜哀伤。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我将你bī进了死胡同里,别人也在无意中将我往某个可能是死胡同的地方bī,这就是人生,我们都一样。今天我们能够摸着良心颤抖着对你表示怨悔和悲伤,明天要昧着良心做事时,允礼还是会咬牙上阵照做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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