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文相当喜欢她。
只有一件事,吉文爱开着窗帘睡,嗅那花香,听那鸟语,美君不肯,一熄灯便去关窗。
吉文问她:“怪懊热的,你不怕?”
“这扇窗开不得。”
“为什么?”
美君吞吞吐吐,“你没听说过吗,是华南著名的传说呢?”
吉文笑,“是什么笑话?”
美君睁大双眼,“知道了就保证你笑不出。”
“说来听听。”
不是有人前来唱qíng歌吧,不是有人想爬上女生宿舍吧。
“他们讲,小花园里有那个玩意儿。”
吉文一怔,随即道:“没有的事,美君,别再说,到此为止。”
“吉文,不少人言之凿凿--”
吉文摇摇头,“无稽。”
美君见她那么大胆,倒也觉得安慰。
吉文很快养成到第三个凹位温课的习惯。
说也奇怪,很少同学来这里,也许还真得多谢那个无聊的谣言。
每次吉文都在掌灯时分回饭堂晚膳。
一日,她贪图树荫凉快,看起小说来,直到huáng色路灯亮起,她才收拾笔记。
吉文听到背后一阵悉率声。
她知道之字型树丛背后,另外有人。
有女孩子低声说:“这一句真美,独立小桥风满袖,怎么想出来。”
吉文微笑,这一定是国文科同学。
不止一个人,吉文又听到一个男孩子说:“我读得眼睛都快老花了。”
吉文嗤一声笑出来。
谁知隔树的男女同学吓一跳,“谁?”
“英文科的段吉文。”
他们松出一口气。
“你们呢?”吉文问。
那女生笑答:“请恕我们不能报上姓名。”
吉文也笑,“我知道,小花园属于女生宿舍,并不招待男生,你们怕我告发。”
那男生好不忸怩,“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冬青树长得很密,吉文看不到他们样子,当然,拨开树枝伏在那里张望,也可窥端倪,但吉文对他人的私隐不感兴趣。
那女孩子轻轻叹口气,“叫我咪眯吧,吉文。”
吉文捧起书本及笔记,“明天见,咪咪。”
这么年轻就谈恋爱,难怪有烦恼,咪咪的语气,似有心事。
用完饭回房,美君躺chuáng上看漫画,这家伙,连小说她都懒读。
一边满嘴糖果,吃得十分香甜。
“从哪里来?”她问吉文。
吉文知道她对小花园患敏感症,不去刺激她,便答:“你才不关心呢。”
“对后天的测验有无把握?”
“你知道我读书有个笨方法。”
“嗯,每页课文都背得滚瓜烂熟,太费时间了,有没有内幕消息?”
“没有。”
“糟糕,我一定不及格。”但美君的语气并不着急。
吉文笑,“放下图画书吧。”
“你一定要救我,吉文,出去打听打听出什么题目。”
吉文摇摇头,不理她,淋浴休息。
浴室在走廊另一头。
迎面而来的是两位女同学,嘻笑着闲聊:“最近才有人在小花园看到他俩。”
“不是吧,好久没有人提起了。”
“真的,穿着六十年代的衣裳,手拉手走过,一晃眼失去踪迹。”
吉文打一个突,问道:“你们在说谁?”
两位女同学停下脚步,看着吉文,“放心,我们闲谈决不说人非。”
她俩笑着向前走,“奇怪,偏爱在小花园出入。”
“听说以前他们二人常在小花园温习功课。”
“但他们并不骚扰人。”
走远了。
吉文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有点异样。
真不该把他人的私事当作新闻来说。
第二天,吉文把功课搬到图书馆去做,一看,全馆满座,她犹疑一刻,索xing回去三号长凳。
大白天,会有什么事,她一直读到华灯初上。
才站起来,就听见有人问她:“是吉文?”
“是。”
“我是咪咪。”
吉文好奇,“你一个人?”
“对,你读什么?”
“明天测验莎士比亚,漫无目的,只得乱读。”
“啊,读《仲夏夜之梦》好了,准有一题问故事中有什么超现实因子,--举例,四十分在握,已经及格。”
“我倒没留意,”吉文笑问,“你念什么?”
“我?我无心向学。”
“你有烦恼是不是?”
“连陌生人都听得出来。”她十分沮丧。
吉文试探地问:“愿不愿意倾诉一下?心里会舒服一点。”
咪咪长叹一声。
“是感qíng吧。”古文劝道,“不如毕业后再谈这奢侈的问题。”
咪咪忽尔笑,“你口气同家母一样。”
“也许我们是对的呢?”
“但我心不由己。”
“你要控制自己啊。”
“谢谢你的忠告。”
吉文说:“我也知道说时容易做时难,但世上尚有其他更大的苦恼,做若太过自我中心,多愁多感,并无益处。”
“吉文,你听上去像是有智慧的人。”
“别笑我了。”
“明天见。”
吉文回到房间,看到美君一边搔头皮一边翻课本,怪可怜见的,便对她说:“读《仲夏夜之梦》。”
第二早,试卷一摊开来,吉文头一个呆住,那条题目俨然就是必答题,占四十分。
吉文边写边暗暗喊奇。
考完了她与美君齐齐欢呼一声,跳着出试场。
美君提醒她,“谁给你这个秘密消息?还不快去谢他。”
真的。
吉文跑到小花园,“咪咪,咪咪。”
没有人应,她索xing走之字路,找遍整个花园,只有老园丁在低头料理花朵。
吉文摊摊手。
园丁问:“你找谁?”
“找同学。”
“你天天在这里温习功课是不是?”
吉文点点头。
“我没有见过其他人。”
“有一位女同学,huáng昏常来这张椅子坐。”吉文指一指。
园丁慢吞吞说:“huáng昏之后,很难说。”
吉文被那古怪的语气影响,手臂上起了jī皮疙瘩。
她qiáng笑,“你不会相信那个传说吧?”
园了不答,埋头苦gān,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吉文见不得要领,只得回到树丛另一边坐下。
她听得园丁脚步声远去。
“吉文,吉文。”
吉文跳起来,“咪咪?”
“吉文,”在她面前出现的是美君,“你到这里来gān什么?”
“憩一憩。”
美君脸色都变了,“别开玩笑,小姐,大白天都yīn森森,快跟我走,大伙去看电影呢,来。”
吉文推不掉,只得跟美君去凑热闹。
回来已经晚了。猜想没有人会到花园去,只得作罢。
隔一日吉文一边温习一边留神,一听到翻书声她立刻笑:“咪咪,是你。”
那边不出声。
“你不介意我兜过来让我们见个面吧。”
“请不要。”
“太神秘了,同学之间的jiāoqíng最单纯,何用见外。”
“我的心很烦。”
“说来听听。”
“家里不准我同他来往。”
“你几岁?”
“二十一。”
“与我同年,何必理他人怎么想。”
“他们负责我生活学费。”
“那么,你肯不肯为他牺牲学业。”
“那会失去前途。”
“可见你还是清醒的,”吉文笑,“暂停见面不可以吗?我真不明白你们,一生那么长,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夹在当中,左右为难,父母bī我,他又为难我。”
其实吉文只要站到长凳上,就可以看到咪咪的长相,既然她不愿意,吉文不想勉qiáng。
“谢谢你开导我。”
“不用客气。”
“开饭了,你回去吧。”
“咪咪,我们约好,明天下午四点见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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