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霜不知,大人可是让渐霜下去找找?"她试探xing地问着。
"不用。"淡淡地回了声,"没事了,你下去吧。"心有些失落。
门再次被掩上,屋子里又恢复一片宁静,只是失了份期待。
一张素纸静静地躺在案上,用一块方砚压着。萧溯寒看着,觉得莫名地有股不安,伸手拿起,但见白纸上几行娟秀的字,他认得,这是秋娘的笔迹。
君知妾有夫,赠君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明,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好一个还君明珠!原来他做得这一切还是比不上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吗!越看到后来,萧溯寒的脸色越发yīn沉起来,青筋在手上bào起,突然,素纸被撕成粉碎,他重重地一拳锤在桌上,发出类似野shòu般地怒吼,悲戚而苦痛。
他修长的身形剧烈地颤抖着,原本清明的眸子里被深深地痛苦与不甘取代,眼眶发红,面目有些狰狞,哪还有清秀儒雅的样子,他真正地被激怒了!
*
京城朱雀大街的东侧,是左丞相的府邸,高高的门槛,漆着油漆的朱红大门紧紧地闭着,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矗立着,森然不可侵犯。
骆瑾柔站在门前,望着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家,却有丝退怯,既然已经出了这个门,原本就不再想有重返的一天,可是今日她却又一次站在了这里,难道这真的是命中注定?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似乎已下定了决心似的,上前敲响了丞相府沉重的大门。
"谁啊?"在敲了多次后,终于有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门被打开了,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孔,"你找谁?"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我——"骆瑾柔看着全然陌生的守卫,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她是丞相的女儿,谁会信?看来她不在的一年里,这里也变得这般陌生。
"对不起,我找错门了。"黯然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骆瑾柔冲冲地道了句,转身就走。
"阿奇,是谁啊?"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骆瑾柔听出那是老管家福伯的声音,可是她不愿回头。
"谁知道,是个疯子,真是大白天的活见鬼了!"阿奇晦气地诅咒着。
福伯模糊的视线里印入那抹纤弱的身影,他的声音里有些颤抖;"是小姐吗?小姐——你回来了?"
"老爷,老爷,二小姐回来了!"欣喜的声音一时响侧整个丞相府。
骆瑾柔不得不止住脚步,看着显然高兴地过头的老人家,带着三分尴尬,七分无奈地神qíng,喏喏地道:"福伯。"娇俏的脸上带着隐隐地埋怨。
"欺负我人老眼昏花啊,休想骗过我老人家的眼。"福伯chuī胡子瞪眼,一脸的老顽童样儿。
骆瑾柔微凉的心不禁注入了股温暖,笑容初放在脸上,似出水芙蓉清雅脱俗,倾城绝丽。
突地,她脸上的笑硬生生地止住了,微微昂首,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男子。
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已过不惑之年的骆尧谦依旧那样清隽儒雅,看着眼前同沈滢七分神似的女儿,久别后的相见,寻常父女一般都会抱头痛哭,可是眼下他们的这种qíng形,却像全然陌生的两个人,骆尧谦定定地看着她,后者也用一种漠然的神qíng看着他。
"进去吧,躇在大门口,像什么样。"骆尧谦淡漠地口气仿佛不是在同女儿讲话。,他也不再看她一眼,自顾往里走去。
"小姐别介意,老爷其实他嘴上不说,心里惦着你呢,听到你失踪的消息他也是很着急的。"福伯上前安慰着,这个打小不受父亲疼爱的孩子,谁看着不心疼。
骆瑾柔回眸一笑,释然:"福伯您别说,我心里都有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那扇朱红的大门,父亲的心思,她又岂会不懂?
待在正厅中坐下,骆瑾柔只是用那种淡然的目光看着骆尧谦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盏,掀起茶盖,再轻轻地用嘴chuī散漂浮在上的茶叶,动作优雅淡定,她的嘴角隐隐地浮上讽味,看他对待自己就如同陌生人般,客气周到,却有种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淡,而这一切,十几年来已经是种麻木了。
呷一口茶后,骆尧谦的目光才对上女儿的视线,口气依旧淡漠地道:"你大娘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你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她。"
"哦。"骆瑾柔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侧脸似笑非笑地瞧着他:"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向皇上告知我的行踪,明明知道我现身丞相府却知qíng不报,爹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你为什么要回来呢?"骆尧谦看着这个从小自己就刻意漠视的女儿,忽然间才发现他真的一点有不了解她的想法,明明是个如花的年纪,可是她的脸上总会浮现那种似有似无地沧桑和一种看破红尘的孤寂,这种神qíng不该出现在她这种年纪的孩子身上的啊。
听到骆尧谦的话,骆瑾柔顿觉一股无名地怒气如火山喷发般地涌上,她的声音突地变得尖锐起来:"我为什么要回来?你竟然问我为什么要回来?!"她白玉似的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愤怒的眸子晶亮异常,像两道寒光利剑直直地she向他:"我不是你,我不会自私的把一个八岁的孩童丢下,让他独自面对宫里的那些暗险,看着自己被踢下太子的位子!"
"你以为当了太子就是对他的好?"骆尧谦冷冷地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嘲讽地道。
"至少太子的位子能保他的xing命。"骆瑾柔毫不畏惧,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总是遥望着父亲垂怜的小女孩了,她也有她该保护的东西。"你比谁都清楚失去太子这一位子他要承受的风险。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会死!"
"皇上会保护他的。"
"哼,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所感到的无助。"她有些切齿地说。
他浑然一震,木木地看着她眼底浓浓的恨意,突觉一阵冰凉,挪了挪唇,他低低地道,似在探问,又是似在追悔,"你——恨我?原来你还是恨我的"
"是,我恨你,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恨你!"骆瑾柔悲愤地吼着,然后一个转身,仿佛恨不得身上长双翅膀般地逃离这地方,每每想起娘,她就不能不恨他。
骆尧谦颓然地倒在椅上,好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抚着额头沉沉地笑着;"我该早知道你恨我的,你是该恨我的——"他悠悠悲凉地笑声回dàng在空寂的正厅里,只余一身凄凉围绕——
骆瑾柔原以为自己根本就没资格到皇帝亲自来接自己回宫的地步,可是,现在看着迎雪楼里围着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那道明huáng色的身影正巍然地站在中间,一如记忆中俊朗非凡的面孔,一样神采飞扬的星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低沉地嗓音,带着种不容反驳地霸气:"贤妃又瞧着朕闪神了?还是出宫了这么长时间,已经把朕给忘了?"他挑挑眉,似乎是生气了。
骆瑾柔看看他,在瞧瞧旁边的骆尧谦,看到他的目光竟带着种担忧与不舍,心底微有些动容,依然狠心地瞥过头不去看他的视线,然后盈盈地下跪行礼:"臣妾不敢忘,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挥一挥手,身后的人便默默地退出去,再轻轻地掩上门,给他俩留下谈话的空间。
"快起来!"他一个大步跨上去,几乎有些急迫地搀起她,激动的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的身躯,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柔儿,朕很想你!"
"皇上?"一声柔儿把她愣住了,他从未这样唤过她,骆瑾柔有些意外地感受着他激动的心qíng,这个平日里冷静睿智的他,丝毫不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实的qíng绪,可是现在却——她的眼眶一热,软软地说着;"臣妾回来了,皇上不要担心了。"她轻柔的嗓音安抚了他躁乱的qíng绪。
"是朕失态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语无伦次地道,灼热的目光巡视着她,"想必你在外头受了很多的苦。"他怜惜的手轻抚着她娇嫩的脸颊,目光痴痴地瞧着她。
骆瑾柔一阵心虚,低着头道:"臣妾很好,真的。"
皇帝有些不是滋味地讪笑,"你可以向朕撒娇,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向朕说的,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朕?"
"皇上多心了,臣妾真的很好。"她微笑地抬首看着他。
低低地一叹,心里不能不有没有失落,她的人是已经回来了,但是她的心呢,却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远。
"随朕回宫吧。"他轻轻地复把她揽进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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