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相识_ane【下部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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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得又不难,一看雪厚的地方就窜到我背上。是谁那天说刚买的绣花鞋不舍得蹭着雪,连背都不好,非要骑我脖子上的?我才是真的不想去了呢,说泡温泉,其实都是洗背你累出的臭汗了。”

  “可是你老是不老实偷偷抓我脚底,最后痒得我一头栽进雪窟窿里,就冲这个,你也没功劳了。”

  “可也不知道是谁在雪地里挖地道,说要做地鼠,做蚯蚓,做泥鳅,还要我等半个时辰去找你。这时候你就不心疼绣花鞋啦?我就知道你压根儿是在偷懒,不肯自己走路。”

  “但是我们不也因为钻在雪地里而抓了个山贼头儿,为此jiāo了不少好朋友吗?”

  “你还jiāo朋友呢,人家地窖里的ròu差点儿快被你吃空了。那个大哥喝醉时候和我说,说怎么也没见过娘们儿胃口这么好的,要再大几岁,还不吃穷了我家。粥粥,如今我们没蒋家撑着啦,你少吃点,免得我赚来的银子只够你吃的,哈哈。”

  粥粥大为不满,扒开大大的一条fèng,整个头探出来冲蒋懋装了个凶脸,道:“陈四爷手头的银票还是我偷出来的,偏你胆子小,只拿了最小的一张,害得我们一路拮据。所以今天起,应该是你少吃点才是。”

  蒋懋俯下头,在粥粥额头贴了一下,笑道:“我只拿小额的原因你比我只有更清楚。”

  粥粥道:“我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清楚也不清楚。”

  蒋懋拉起帽子,露出嘴大笑,道:“这次是我错了,你看见银子的时候往往都是脑筋最不清楚的时候,所以才会来一串不清楚。”

  粥粥一听就知道蒋懋又在揶揄她贪财,钻下去cao了一把雪就往蒋懋领子里塞,蒋懋忙找块平地跳下去掸雪,可知粥粥早钻了出来,趁蒋懋不注意,拚命摇他身后的一棵中等粗细的杉树,可没曾想,恰巧这个时候起了阵风,把粥粥摇下的雪全chuī到粥粥身上,被蒋懋看见笑得差点打跌。

  粥粥心里虽然恼火害人不成反害己,但是现在已经问包广宁学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慌不忙掸掉gāngān的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道:“陈四爷带那么多银票去是想拉拢人的吧。其实他就是不带钱去都可以,现在明摆的以后就是海地公子接位的,谁敢不为自己未来铺条好路?这次正是机会啊。所以多拿他一张应该没关系。”

  蒋懋道:“你以为军营里的人都有京城那些人尖子那么聪明啊?万一有几个拎不清的做出没意思的事儿来,陈四爷不就麻烦了嘛。所以有时候还是银子最立竿见影。”一边抓过粥粥给她掸身后的雪。

  粥粥大摇其头,道:“蒋懋你才是拎不清,海地公子不派别人却派陈四爷去,还不是看中陈四爷又忠心,又是把锋利无比的快刀,有谁不听劝的,到时候一个个杀。不过银子也是好的,又是快刀,又是银子,软硬兼施,叫人不服也不行。”

  蒋懋只是微笑,取出gān粮给粥粥。但是严寒下面的gān粮一如既往地硬如石块,粥粥看蒋懋无所谓地拿着啃,看不下去,一把抢过道:“你别乱吃,你打小锦衣玉食,肚子吃不消这个的,我们扒块gān地出来拿火烤一下吧,这活儿我会。小时候偷山上的番薯烤,多香啊。”边说边动手,果然手势熟练,这么几年下来,倒是一点没有忘记。原来吃喝拉撒是人本能,只要学会上手,以后便一直受用。

  两人一路拖拖拉拉,去到刘家大军营中。也没去陈四哪儿添乱,相信陈四有的是办法,有的是以前cha在军中的人可以用。

  刘仁素得知蒋懋身份的时候,拿眼睛好好看了蒋懋两眼,心里想,这个蒋家是最知道明哲保身的人家,消息又是灵得很,他家公子会到这个军营来,会不会是因为推知来这儿无害?或者说是做给什么人看的?无害似乎不大可能,皇上只要知道蒋家有人过来,怎么都不会好受。那么只有是做给谁看了。还能有谁,一定是二皇子崇孝了。难道崇孝在暗中反对他父皇的决策?想到这儿,刘仁素心里有了丝阳光透入。如今谁心里都知道崇孝将会是储君,只要崇孝反对,暗中使劲,便会有人倒向他,皇上的计划就要大打折扣。不知崇孝会做些什么出来,刘仁素拭目以待。

  莫修与蒋懋有一面之缘,就在去年抓林先生时候。他知道这个人是个伶俐人,一早就告诉了忘机散人,提醒忘机散人注意,蒋懋会不会是来探听消息的。倒是忘机散人想着不想,一是蒋懋是个娇贵人,不可能受人支使到这个地方做那隐秘事qíng,而且他虽是官商,但是毕竟不曾参与政事,皇上派他做卧底似乎有点不大可能。二是忘机与粥粥在大森林里生死与共了那么多天,早已了解粥粥的xing格,相信她不会做出那种背叛朋友的事来,而且也未必会失察以致被蒋懋利用。

  chūn节过后,天气对于这块极北寒冷之地来说,即使有泛暖,也不明显,不过雪地渐渐变滑变硬,更是难走。不过还是有人不顾这等恶劣的环境,艰难蹒跚地想尽办法来到大营。他们很多都是在江湖上报上万儿就会让人不自觉地抱拳说“久仰”的好汉,不过更多的是些cao着大刀尖矛,满怀一腔热血的大好男儿。这些人平日散漫惯了,喜好大碗喝酒,大块吃ròu,而军营如今连吃饭都是斤斤计较,哪里拿得出这些奢侈的东西,于是没过多久,左右乡邻家的猪圈jī窝都见了地,周围百里野兔黑熊绝踪,大营另辟出来的一方供这些江湖豪客暂歇的宝地倒是天天热闹非凡。共同的目标,一样的豪气,倒是让大家多了很多宽容,平日江湖人物一言不合拔刀相见的qíng况倒是少见很多。

  本来刘仁素想叫莫修去与这些江湖客打jiāo道的,但是莫修这人不苟言笑,言语无味,太过认真太讲原则,江湖人倒是还没烦他,他自己已经紧张头痛,刘仁素只得换上忘机散人。忘机散人熟知江湖派系,人又机敏诙谐,只是军务缠身,分不出太多时间,唯有玉石先生多有空闲,经不住忘机软磨硬泡,居然同意帮他管置那些江湖人。玉石接手后才知,原本与江湖人的相处之道此时很不适用,那时是人人有求于他,他尽可仰着头按自己好恶行事,但现在不同了,人家现在来帮忙,自己怎么也得客气一下,随和一点,但是这对于清高乖僻惯了的玉石先生来说,真是比登天还难。

  后来等伊不二和熊泼辣赶到,玉石先生急忙把这头痛万分的差使双手奉还,等不及地钻进自己的屋子好好闭关三天享受轻闲。

  对于这些江湖客的到来,刘仁素面上自然是表现出了含蓄得体的欢迎,在各方面也给予特殊待遇,但是心里却是心cháo澎湃,感慨万千。以前他正风光的时候,这些江湖客在他眼里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见不得他们的散漫无序,当然在军中也不会安cha上那么几个刺儿头给自己惹麻烦。甚至在偶尔利用一下江湖人,并且接触到他们丑陋的一面后,还心里不无贬视地想过,等他什么时候有空,定当把那些占着山头的所谓好汉一一剿灭了。

  但是现在他为自己以前想法而内疚。所谓患难见人心,那些江湖客未必是看他面子专为来帮他忙的,也未必是有心与皇帝老儿作对的,他们大概只是凭着自己一腔热血,见不得外虏侵入自家领地。但是他们的到来却给了刘仁素极大的鼓舞,原来公道自在人心。本来,刘仁素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的不败美名,为了心中一口对皇上的怨气而默默忍rǔ负重着,但是现在,他的心里涌上一股豪qíng,一种担待,一份责任。而手下的将士们也很快感觉到了刘仁素qíng绪中悲qíng的减少,以往的霸气又回到他的身上,当他冷肃着一张脸发号施令的时候,众人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不可战胜的战神。于是,官兵修建城墙日常cao练等时的口号喊得更响,军歌唱得更欢。

  谁都感受得到军营中同仇敌忾的意气,蒋懋要到这时才明白,粥粥为什么赶着要回来军营帮忙,甚至做好了抛却那么年轻生命的打算。不过蒋懋心里还是觉得,人心被鼓动起来的时候真是可怕,在一个思维几乎随着一个方向走,几乎万众一心的qíng况下,如果引导人心思不纯,动机不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蒋懋想到历史上某些血淋淋的场面,那些做出镇压举动的曾经善良的人们,他们那时是否也是如此的受人蛊惑?

  蒋懋感受得到刘仁素内心冰一般的冷静和火一般的热qíngjiāo错燃烧,其实他自己又何尝脱得开群qíng的牵引?但是蒋懋看到有个人的眼睛里没有那种激昂的亢奋,那是如今军营中的诸葛亮――忘机散人。蒋懋看着他冷静地收集一天比一天紧张的敌qíng,一条不漏,一丝不删地如实写进奏折,吩咐快马送去京城。蒋懋看见这些奏折都是忘机亲手cao笔,务求前后连贯,浑然一体。蒋懋想,忘机的心里是不是想把这些奏折当作一篇篇引人入胜的传奇文章,即使那些奏折到不了皇上手里,或者被皇上留中,但是起码有那么些接近权利中心的人天天可以看见,天天可以感知北疆战qíng揪心的深入。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被感染,而在皇上面前做了诤臣,让天下人因此了解北疆的实qíng,而bī使皇上不得不改弦更张。最起码,如果没人敢做出头椽子,起码,北疆的消息将由这些权威的口中流落民间,那么刘将军即使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孰是孰非,相信再不可能由皇上一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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