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霓却又说：“假若你的妻子不是公主，她这样到庵堂一住便是一十八载，你怕早已休了她吧？”
武颜惊慌地说：“武颜不敢！”
宇霓看着武颜，说：“我这样说，并不是要为难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今生与皇家休戚相关，是如何地不幸。”
武颜扫了一眼尚未离去的大内护卫，说：“请公主慎言！”
宇霓冷笑一声：“就算他们回宫之后告诉皇帝甚至太上皇，又怎么样？！茶昶如何愤怒，都不敢伤我xing命！”
武颜突然向宇霓下跪：“请公主慎言！”
宇霓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是茶昶的心腹忠臣，可也不必当着下人的面，对自己的妻子下跪吧？”
“……”
沫芹突然亦下跪：“沫芹请母亲慎言！”
宇霓蓦地面露怒容，回头冲着两名大内护卫说：“你们回宫复命吧！”
“是！奴才告退！”护卫疾步后退，离开了护国将军府。
宇霓重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撇下武颜和沫芹在她身后。
夜幕已然垂下。
偌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餐桌。桌上铺着暗紫色的桌布。桌布上，是满满的丰盛佳肴。
武颜独自坐在桌旁，神qíng落墨而寂寥。
宇霓说没有胃口，并把沫芹叫去她的房中。
夜幕越降越重。
没有月亮。没有星光。
护国将军府中，巨大的白烛燃着，烛泪一滴一滴地落。
桌上的菜肴，热气渐渐散尽。
一直坐在桌旁的武颜，一筷未动。
宇霓的卧房。独自一个人的卧房。在十八年前，便已存在。
她立在窗前，迎着清冷的夜风。
沫芹垂手候在房中。
宇霓问：“你喜欢皇上吗？”
沫芹从容地答：“沫芹与皇上一起长大，他一向疼爱沫芹，把沫芹当做是亲妹妹，沫芹自然喜欢他！”
“不，我不是问这种喜欢。”
“……沫芹不明白。”
“唉……那么，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人到将军府中提亲吗？”
“沫芹知道，因为沫芹是公主，所以婚事必须要太上皇指定。”
“那么，你是否又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十九岁了，而太上皇却依然没有为你指婚？”
“……沫芹不知。”
宇霓沉默。
夜风越来越冷。
沫芹依旧垂手候在她的身后，不敢稍离。
“女儿……”宇霓的声音忽地便柔软下来。
沫芹蓦地想哭，却不得不qiáng忍住泪水。
宇霓缓缓地转身，看着沫芹，柔声问：“女儿，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沫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宇霓走近了她，温柔地搂住她，说：“女儿，告诉母亲！”
沫芹忍不住哭出了声。
宇霓轻轻地拍着沫芹的背，柔声说：“都怪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很冷淡……女儿，告诉我，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沫芹边哭，边说：“只要他疼我挂念我就好……像父亲疼沫芹那样……像父亲挂念母亲那样……”
宇霓的泪水，忽地便流淌了满面：“女儿，对不起……”
“不……沫芹知道母亲心中的苦楚，所以沫芹从来都没有怪过母亲……可是，沫芹求母亲从此之后善待父亲……”
“……好，我答应你。”宇霓顿了顿，却依旧问，“你喜欢皇宫吗？”
“……不知道。”
“如若太上皇或者太后问你是否愿意住进皇宫，你会怎样回答？”
“……沫芹是公主，太上皇若是要沫芹搬进皇宫居住，沫芹不敢不从。”
宇霓的心稍稍地定下来：“好，我知道了。但是，女儿，若是太上皇或者太后问起来，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母亲为何会突然这样说？”
“不必问这个。你只要知道，母亲一定会支持你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
“……”
第三章 后位谁属 5
次日白昼，阳光异常地灿烂。
宫中太监步入护国将军府，传太后口谕：宣沫芹公主进宫。
路上，轿中。
本来一直处在安静之中的沫芹，蓦地心一动，不由细细地思量起昨晚母亲对自己所说的话。
思量一句，心一悸。
她把母亲的话来来回回思量了很多遍，然后，她想，她已经猜到了，为什么昨晚母亲要说那些话，又为什么今日太后要宣她进宫。
她不是风华绝代。如若仅凭相貌而言，她根本匹配不上当朝皇帝。但是，她拥有高贵的血统，以及显赫的家世。
不仅仅她的母亲是太上皇的亲妹妹，不仅仅她早已被册封为公主。——她的父亲，武颜，在朝堂中，虽名为护国大将军，但名望与威信，实际上早已超越了六部尚书甚至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原因很简单。一，他手握重兵，国家的边防安全皆靠他；二，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姑父；三，亦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当今太上皇的心腹。
沫芹很安静，很贤淑，很善良，而且，她的心境澄明，同时，她很聪慧。
她自己，自然知道。
旋眸自然亦知道。所以，她说她不想沫芹嫁给皇帝，其实还有些不舍。她甚至想过，也许，在这个天下，除了沫芹，再找不到一个合她与茶昶的心意的皇后。
但是，宇霓早已恨透了皇宫，宇霓早已不想和皇室有任何瓜葛，而且，沫芹和琅涵之间，不会有爱qíng。
可她必须要沫芹亲口说出来。她要让茶昶亲耳听到孩子们的真心话。
所以，她问：“沫芹，你喜欢琅涵吗？”
沫芹低着头，但是，她的心一悸。——她再次回答：“沫芹与皇兄一起长大，皇兄一直都把沫芹当做是亲妹妹，沫芹自然喜欢皇兄。”
旋眸轻叹一声：“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十九岁了，太上皇却依旧没有给你指婚吗？”
“沫芹不知，请母后示下。”
“……那么，你愿意住在皇宫里吗？”
“沫芹是公主，如果父皇和母后要沫芹住进皇宫，沫芹莫敢不从。”
旋眸顿了顿，说：“沫芹，你到我身边来。”
“是，母后。”
沫芹轻步走近前。旋眸感觉到了她qiáng装的淡漠，不由伸手摸到她，温柔地搂她在怀里，慈声说：“孩子，你虽喊我母后，却没有当我是你的母亲呀！”
“……”
“孩子，你可知道，我心疼你，就像你的生身母亲心疼你一样啊……”
“……”
“我一直都很想有个像你这样娴静美丽的女儿，所以，孩子，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好吗？”
“……”
“孩子，我知道，这十八年你受苦了……虽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但却从不知母爱为何物，即便是有了女儿心事，亦无人可诉……芹儿，这样的你，实在是令母后心疼啊……”
沫芹忽地忍不住，泪水在眼眶打转。
旋眸紧紧地抱住她，说：“芹儿，不论你想得到什么，想去做什么，母后都一定会支持你！母后只要你真正地开心，真正地感觉到幸福！”
沫芹轻唤：“母后……”
旋眸心一动，以为自己已经打开了沫芹深闭的内心之门。
可是，她没想到，沫芹会轻轻地但倔qiáng地挣开她的怀抱，然后后退两步，似是顿身施了一礼。然后，她听到这样的话：“沫芹愿意嫁给皇上！”
旋眸一怔，急急地说：“沫芹，你——”
“好！”身旁突起的男声截住了她的话。
茶昶从内室里走出来，笑着拍了拍沫芹的肩头，说：“好女儿！好儿媳！”
然后，他对着愣怔之中的旋眸说：“你听到了吧，芹儿是喜欢琅涵的！”
沫芹咬了咬嘴唇。
“好，芹儿，”茶昶说，“父皇马上要琅涵下旨，立你为后！”
第三章 后位谁属 6
护国将军府。
宇霓公主卧房。
沫芹双膝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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