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的侍女们噤若寒蝉。
宇霓脸色铁青,坐在房中上座。
她的声音听似沉平,却蕴涵着千万重的怒火:“昨晚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
“你小小年纪,居然敢出尔反尔不守信诺!”
“……”
“你是不是觉得皇宫很好?你是不是早就想到里面长住了?”
“……”
“还是你觉得,做太上皇和太后的儿媳,比做公主与护国将军的女儿,要来得荣耀与富贵?”
“……”
“你怎么不说话?今日你在太上皇与太后面前那么乖,那么温顺,只一句话,便令太上皇圣心大悦,怎么现在开不了口了?”
“……”
宇霓愤恨地切齿:“原来,我竟生了一个如此yīn毒的不肖女!你是不是在报复我扔下你一十八载?”
沫芹狠狠地将额头磕向坚硬的地面:“沫芹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马上便是皇后了,马上便成为这个国家除了太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事qíng是你不敢做的!”
沫芹依旧狠狠地叩头:“沫芹罪孽深重,求母亲宽恕!”
“好!既然你还承认我是生你的母亲,那便自己掌嘴!”
“是!沫芹谢母亲赐罚!”
沫芹举起自己的右手,用力地掴向自己的侧脸。
声音很响。响彻房间。
沫芹一直掴,一直掴,掴到自己的嘴角渗出血丝。
可是,宇霓却硬着心肠,不肯说停字。
沫芹于是不停地掴,不停地掴……
所有的侍女尽皆恐慌地跪地,齐声地,连连地呼:“求公主殿下开恩!求公主殿下开恩!……”
宇霓握紧了拳头,眼眶里泪光闪亮,却狠心地别过脸去。
沫芹掴自己耳光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几乎是在一个瞬间,突然消失。因为她的身体并不是特别地好,因为她还没习惯如此长时间地掴自己耳光,于是,她控制不住地昏厥了。
几个侍女下意识地奔到沫芹身边,想要搀扶她。
宇霓却沉声说:“给我退下!”
侍女怯怯地退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冰冷的地面上,躺着孤单的沫芹。
宇霓死死地盯着沫芹……
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个身材修长而英挺的男子。
他面容淡然,步履很轻。
他一进来,宇霓便有些怔。可是,他却连一眼都没看她。
他径自走到沫芹身边,弯身将她抱起,然后转身往外走。
宇霓忽然觉得喉咙口堵得紧。
武颜抱着沫芹,已经迈过了门槛。
宇霓猛地站起身,喊:“站住!”
武颜闻言站定了,却仅仅偏侧了头,淡淡地问:“公主有何吩咐?”
宇霓的声音有些哽咽:“把芹儿,放到我的chuáng上……”
武颜顿着。
宇霓的心中,蓦地产生了莫名似的恐慌。
武颜缓缓地转身。
宇霓的心提到嗓子眼。
武颜转过了身,迈进门槛,径自走向宇霓的卧间。
宇霓放下心来,急急地随武颜步履而去。
武颜说:“芹儿是为了我们。”
“……”
武颜说:“芹儿自小便没母亲疼爱,所以一时不知怎样与您相处,还请您体谅。”
“……”
武颜说:“芹儿自小不爱说话,但一旦出口,便是一言九鼎。”
“……”
武颜说:“不论您如何地不qíng愿,但如今大局已定,芹儿做皇后,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希望您能够像其他的母亲一样,诚心地祝福她,送她出阁。”
“……驸马……”宇霓低低地唤。
第四章 奕国圣物 1
新后册立,大赦天下。于是,本已是太平盛世的国家,更是不见一丝bào戾之气。
而大典之日尚且未到,举国上下便已是欢腾同乐之象。而京城更是如此。不仅是皇宫内外,所有迁出皇宫居住的皇室成员府邸,各藩王在京城的府邸,以及文武朝臣府邸,甚至商铺,甚至平民百姓的家宅,都耀眼地贴上大红双喜,高挂红绸彩带,有条件的,便要奏鸣喜乐。以此,表示普天同庆,新后福泽天下。全国子民都很高兴,并为新后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太上皇所下的旨意。
新后册立大典,在明日。
今日已晚。夜幕已垂落,满月已高升,星辰已闪烁。
茶昶尚未回宫。他还在御书房里cao劳。为了让皇帝这段时间能够舒心地享受新婚之喜,他以太上皇的身份,接手打理国家政务,看奏疏批奏疏,与朝臣商榷讨论,每日都忙到很晚。
他对皇帝说:父皇监国的两个月里,你要好好地对待沫芹。她不止是你的皇后,更是父皇万分疼爱的公主。你要记得,当朝天下,只有她一位公主。她是父皇与母后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是父皇与母后眼里的明珠!
皇帝乖顺地答应,然后把国之重权jiāo回到太上皇的手中。
于是,茶昶相当地繁忙。
于是,今夜的慈泰宫里,旋眸又要独自入眠。
尚未到就寝时分。
她坐在玉亭里弹琴。
玉亭是茶昶命人新造的宫中小亭,位在朱红镏金的长廊中央。里面的凳与桌,都是玉制的。玉,浅绿,温泽。
瑶琴一具,置于玉桌之上。
盲太后玉葱般的纤指,在瑶琴上拨弹按揉。
她并没有刻意地按照曲谱去弹。她只是任手指随心意,游走在镶玉的七弦琴上。
但是,曲调深沉如海洋,浑厚似松涛。
她知道,在如此举国同庆的日子里,她应该拨弹轻松愉悦的曲调。她知道,她作为至尊新郎的生身母亲,在他大喜的前夕,竟然心生哀切与伤感,是十分地不应该,甚至是有罪的。但是,她压抑不了。
哀切与伤感,来得异常地汹涌而凶悍。
旋律蓦地转向高亢。
旋律蓦地转向疾速。
盲太后的脸上,蓦地呈现焦躁与悲切。
纤指绷紧又痉挛。
嘣!
琴弦断。
旋眸愣怔。
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秋莘轻声说:“太后,该就寝了。”
“……”
“太后,时间已很晚了。”
“……”
“太后……”
旋眸忽然立起身,说:“秋莘,去宣宫廷女官来。”
宫廷女官疾步走进慈泰宫,施礼道:“奴婢参见太后千岁!”
旋眸迟疑着。
宫廷女官垂手侍立:“不知太后急诏奴婢前来,有何旨意?”
旋眸仍在迟疑着。
宫廷女官偷眼瞧了瞧盲太后,旋即低眉侍立,不敢出声。
秋莘凑近了旋眸的耳朵,轻声唤:“太后……”
旋眸轻叹一声,说:“哀家想见一个人。”
宫廷女官急忙说:“请太后示下!”
“……你是宫中女官们的长官,定然知道老太妃们的居所在何处,是吗?”
“回太后,奴婢知道。”
旋眸站起身,说:“现在便带哀家去!”
宫廷女官有些惊讶。
秋莘急忙说:“太后,此时已近深夜,而且明辰又要早起,还是改日吧?”
旋眸的声音立时冷凛下来:“是你是太后,还是我是太后?”
秋莘急忙跪地,慌慌地说:“奴婢该死!”
一室宫女太监噤若寒蝉。
旋眸轻叹,将声音缓和下来:“哀家知道你本无他意,所以并不打算责罚于你。平身吧。”
“谢太后!”秋莘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见太后向外走去,急忙跟去搀扶。
宫中掌事太监急忙命数名宫女太监跟去伺候。
太后的驾舆,在明月照耀下的皇宫里,速速驶向幽深的一处。
第四章 奕国圣物 2
自茶昶的父皇驾崩之后,撇下的后宫无数皇妃便晋身为太妃。生有子嗣的,便遵了先皇的遗旨,随自己已封为藩王的儿子,到封地去过活了。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还小,只要他不夭折,以及意外身故,也总能等到他长至而立之年被封为王然后搬出皇宫的那一日。
只是可怜了那些没有生育的。如若不是心甘qíng愿陪葬先皇,便只能在皇宫的一个角落,熬到白发苍苍,然后了此残生。不能出宫,不能探亲。她们所集体居住的宫殿并不窄小,宫女太监亦都配备齐全,但是,丝竹弦乐不得进,歌舞艺伎不得进。其他的皇室成员,没有茶昶的手谕,亦不得擅自进入。
52书库推荐浏览: 任若澈任影雪蓝舞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