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为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做到这个程度吗?你是把自己的ròu都卖了,还笑着把钱数给别人的人哪。你就真的那么疼爱你的妹妹吗?为了她,身份地位都抛个jīng光,连做人的尊严也毫不吝啬的舍弃。
静非尘,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呢?连猪都比你更懂得爱惜自己。
或许,做一个比猪更蠢的妹妹会很幸福吧。
只可惜,我不是她,你为我作出的一切牺牲都毫无意义……
我沉默了很久,眼泪一滴滴的往心里咽。
终于仰起脸来笑了,高高兴兴的说:“好,大哥,以后小棠就依赖你照顾了。”
就是这么一句,就看到那傻瓜脸上的乌云散个jīng光,满脸都绽放出光采来。
“好啦,一起吃饭吧。”我轻描淡写的说,就跟没事人一样。
“好。”静非尘开开心心的吃东西去了,真的是饿了,几乎把手指也吞到肚里去,难为他刚才忍了那么久。看他那个高兴劲儿,像是所有的愁苦全都已被风chuī散,在他琉璃一般的心里丝毫不留痕迹。
不由感叹,单纯的人果然是幸福的。
而我,只想尽我的能力去保存这份幸福。
就这样,静非尘的卖身生涯就此结束,而雪棠身不由己的未来,正当开始。
采柔(上)
第二天早上,我到掩月去。杏姑早就伸长脖子等着,一见我进门就一朵云似的从二楼飘下来。
“昨天你走后,我就着人腾出最好的厢房来,你来看看?”杏姑殷勤得很。
我摇头道:“一间厢房不够。”
杏姑一怔,“那是当然不够了,不过先打扫一间出来让你看看布置。”她反应倒快。
我说:“就算把所有的厢房给我……也不合用。”我抬头望天:“我要你这掩月楼的整个后院。”
看到杏姑吃惊的神色,我急了:“不要告诉我说掩月楼没有后院!”
“有是有,但是后院是下人住的地方,怎好用来招呼客人呢。”
“我说行就是行。若是要女宾跟你那些男客同一门口出入,这生意准得砸。”想起昨天看到那一幕,还是恶心得想吐。我缓缓道:“如果你能保证出入大门的闺秀宝眷们不受到其他客人的滋扰,倒可以考虑看下让她们从前门进。”
杏姑想了想,发现这个确实是问题所在,答应了我的要求。只是心中尚不踏实:“只有下人才从后门进出,如果客人也这样走,会不会嫌我们怠慢?”
“没听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咱们有本事,一样有人走后门。”
杏姑僵住的脸色才算化开:“那这事先jiāo你办。对了,总得找两个人帮你。我唤些能gān活的给你挑。”
刚想说不用,杏姑已笑嘻嘻的说:“你那大哥我已安排在厨房帮活,嘱他没事不要乱跑,不必担心碰见他。”
这话戳中我死xué,自进门来一直忍住不提的事让人提了,安排是妥当,但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我只冷着脸点了点头,心知有静非尘在这里,我就得当乖宝宝。
看来这帮忙的下人不要也得要了,即使是杏姑安cha在我身边的眼线,也得认了,就算帮不上忙,没事就嘱咐她呆在我在的地方附近,就当作防备静非尘突然出现的监视器也好。
我想想道:“单要下人帮忙可不够,我还需要你掩月楼最色艺双绝的姑娘的帮忙。”
杏姑一点就透,眯着眼睛笑道:“没错没错,说到我掩月楼姑娘的手段,陵州城内谁不知晓,那些平日关在深闺大户的妮子们自然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我点头道:“你明白就好,挑几个知名度最高的来见我吧。”
“哎。”杏姑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忽然回过神来:“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是卖身给我的最底底底底的下人而已。”她伸出小指头比着:“居然敢这么神气,让我家的红姑娘一一来拜见你!”
我“哼”了一声:“不肯来?我还不愿意见呢。”
杏姑生气了,开始畧狠话:“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别看你现在能出鬼点子,如果害老娘我赔钱,一样丢你去接客!”
我只是冷笑不理。
杏姑气得没法,瞪了半天眼,忽地拖长声音唤道:“来人哪,六子,给我到厨房找那新来的小子,叫他换套衣服到二楼厢房--奉茶!”
一听她这么说,我就软了,忙道:“这是我跟你的事qíng,扯上我哥做什么。”
杏姑冷笑道:“这是我跟我家下人的事qíng,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无话可答,愣了半晌:“不过要我去见你家的红姑娘罢了,得,我现在就去行了吧。”
杏姑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又唤六子。
我正要发作,她却从小厮手里拿过套衣服,一丢丢到我身上:“换上吧,顺便洗洗去,没得熏坏我家姑娘。”
无可奈何,我抱着衣服,乖乖跟着六子到后院去。
六子是个跟静非尘差不多大的小厮,长得也蛮清秀,气质却差很远,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怯生生,手脚好像老不知往哪里放才妥当,看着我的神qíng满是崇拜,想搭话却又不敢。
我跟他扯话:“六子哪,你也是卖身给掩月楼的吗?”
“是啊。”六子眼圈一红,“前年家里田地遭旱了,没有收成,我爹jiāo不起租,底下还有俩弟弟等着饭吃,爹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没有地的农民就是苦啊。我摇摇头,语气不由带上了点叹息:“前年就来这儿了,那你一定很想家啰?”
六子拼命点头:“想啊,白天想,晚上做梦也想。今年下好大的雪,来年开chūn就该播种了,明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呢。唉,可惜我还有好几年才能回家去,那时不知还有没有这样好的雪。”
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六子,你刚才说过几年就回去了?”
“对啊。”六子说:“我爹把我卖了十年,还有七年就能回去了。”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追问道:“卖十年是卖了多少钱?”
“不少哇。”六子红着脸,兴奋的说:“可以让弟弟们吃饱饭,还够我爹jiāo上好几年的租了。”
看着六子那涨红的脸,我觉得一阵热流涌到喉咙,几乎吐血了。
谁说卖身就得卖一辈子的,现在又不是卖身葬父。静非尘那家伙拿回破屋的别说是银子,就连铜钱也没见着,不过是半只jī加几个包子,他也不像是会把钱藏着掖着那种人。说他把自己一辈子卖了半只jī加几个包子,谁信!
但我就这样做了,我连他的卖身契都没有看清楚,大笔一挥,就签署了自己的终身合约。
只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舞。
甄宝儿啊甄宝儿,你可真能gān啊。你的鲁莽冲动在现代社会顶多只是损失钱财而已,但是落到这鬼地方来,你竟然在三天内把自己从头到脚给卖了!
而且只卖了半只jī外加几个包子!
“雪公子,你怎么啦?”
“六子,别推我,我服了软骨散,快散架了。”
“软骨散是毒药吗?雪公子你别吓我,我这就去找杏姑姑去。”
“不准去。让我死了好了,死了算了!呜呜呜。”
“雪公子,别哭哇,别吓六子啊。啊,你很痛吗,走不动?六子背你好吗?”
“呜呜呜,没脸活下去了,没脸见人了。”
“不会啊,虽然雪公子没有打扮,但是六子觉得一定比六子长得好看多了。杏姑姑不知多喜欢你呢。自从你答应了来,昨天杏姑姑一整天都笑嘻嘻的,脾气好的不得了。”
“哎哟,我心口痛,拜托六子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好,我不说。雪公子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澡堂很快就到了。”
“别叫我雪公子!”
“那叫你什么好呢?”
“叫我废物吧,废物啊!”
如此这般的对话在去澡堂的路上重复了几十遍,以致用不了半个时辰,后院的人全都知道了,刚卖身进掩月的小少爷脾气怪诞,他喜欢人家喊他废物,不然就会生气。
六子把我一直背到澡堂前面,然后就在门外站着。
我探头看看里面乌黑妈漆的一团黑,暗自点了点头,对这环境还算满意。转头看见六子还杵在门口:“你还站这儿,想偷看吗?”
“不,不是。”六子一下子脸红,“我是怕你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可以了。”我苦笑,让你喊我废物不代表我真的是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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