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众人已有人忍不住“哗”的一声笑出声来。
眼见太守公子气得个风中柳枝般簌簌发抖,他才得意洋洋的拉了我手去了。
孙雷越恨得牙关都要咬出血来,牙fèng里迸出几个血字来:“好小子!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查这人是什么东西!老子不将你挫骨扬灰就不姓孙!”
旁边有人凑上禀告:“那人是皇家钱庄的二掌柜,老爷在钱庄里票汇往来都是他负责的。”
皇家钱庄……?
孙雷越闻言,嘴角露出丝狰狞的微笑来。
“什么皇家钱庄,老子伸根小指头就倷死你这只蚂蚁!”
我被那人拉着直走,到了远处便要甩他的手,却甩不动。我咬牙:“你昨天说过两清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人嘻嘻一笑:“昨晚那是两清,今日新欠的还没还呢。”
我头疼:“是,你帮我解围我很感激你,但是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兼且身虚体弱,实在不能跟着你折腾下去,免得一不小心给气死了还得麻烦你给料理后事。”
那人笑道:“就是知道娘子你身体不好,才需要为夫的好好照顾啊。”忽地凑近脸来。
我大吃一惊,只恐他又行昨晚之事,心都停跳了两拍,却听他在我耳边低声笑道:“你招惹回来的太守公子还没死心,着人在后头跟着,你若是想跟他回太守府暂住,可千万要马上甩了我呀。”
我一吓,登时不敢妄动。果然觉着身后不远处有两道视线死死追随,只被盯得背心发寒。当下也不敢跟身边的无赖多加言语。再怎么着,跟着一只狐狸也被落入láng窝要qiáng!
走了一段,我发觉不对劲,低声问道:“这是要到哪里?”
“你是我娘子,当然要回我家了!”他答得顺口,嘴角含笑,理直气壮,得意洋洋。
我恨得咬牙切齿,半晌道:“识得你真是我此生荣幸。不知如何称呼,可否不吝赐教?”
那人笑道:“你我连孩子都有了,何必还这般生疏。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亲亲小心肝就好了。”
我气得热血上涌,身子一晃。
那人见我手捂胸口,脸色一变:“心又不好了么,哎哟,别生气别生气,跟你说笑来着。”许是怕我又当街晕倒,扯着我便要到树荫下稍坐。
我恨恨瞪他一眼,他也知机,忙松了我手,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我叫朝辞,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我咬牙道:“若是我有日心痛死了,定是跟你脱不了关系!”
朝辞伸了伸舌头,不敢回嘴。半晌才忍不住道:“你这病好生厉害,气不得,亲不得,真个是得像观音菩萨一般供着,chuī口大气都怕把你打碎了。”
我给气笑了:“现下你才知道,可见你还不太笨。”
“笨当然不笨,不然怎地一文钱不花讨到个漂亮老婆。”
眼看他那张嘴又不三不四起来,我脸色不禁一沉。
这人好生伶俐,立即转了口风,笑道:“你放心,就算你真做了我老婆,因了你这娇弱身子,我也不会乱来的。我朝辞喜欢赏花护花,可不喜欢辣手催花。”
我暗想你是不喜欢辣手催花,你其实是喜欢辣嘴催花。但听他这么一说,也算是稍稍放心。这人虽然言行不羁,生xing放dàng,但行事自有一股磊落之意,说出的话能够使人不知不觉信赖。
眼见他带着我七绕八拐,到了一处繁华街道,停在一处开阔店面前。
我抬头一看,大惊失色。
黑漆金字的招牌上面赫然四字--“皇家钱庄”!
我的身体不断往后缩,想起郁南王在陵州所托之事,心里只恐那谈笑间杀人的人眨眼间便会从里面走出来,含笑盯着我看。
朝辞奇道:“你做什么往后退?”
我勉qiáng道:“你说带我回家,怎地到了钱庄来了?难道你竟住在里头么?”
“今日本有事要办,办到一半顾念你身体,撒手就走。这下想起来了,顺路就来看看。”
一面说一面扯着我往里走,招呼里面的伙计:“顺义,新招牌送来了没有?”
那叫顺义的伙计大声应道:“二掌柜,招牌早送来了,等你呢。”
“好,好!”朝辞笑应两声,松开我的手,低声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着人换个新招牌。你可不要乱跑,太守公子的手下还在外头看着呢。”
我无奈缩到一旁,想了想又用袖子遮住脸,只露出两个眼睛。
朝辞领着几个伙计走进走出,有一个忍不住问:“二掌柜,那姑娘是谁呀?”
“哎,我媳妇啊。”
“以前怎没听你提过的?怯生生的,看来很怕人哪!”
“刚从乡下出来都那样儿的。”朝辞笑嘻嘻的道:“我啊,也不图她什么,只要是能给我生个娃,就是麻线穿针眼了。”
“那是啥呀?”
“过得去就行了呗。”
我在旁边气得发抖,那伙计偏生眼利,瞧在眼里,又道:“二掌柜,你家娘子身体是不是着凉了?人在打摆子呢。”
“没,她是太久没见我了,正高兴得发抖呢。你看你看,她一直瞅着我看,只想把我一口吞了。”
吐血不出往肚里吞,我别过脸不要瞧他。
两个伙计抬着新做的紫檀木招牌擦过我身边,在朝辞的指挥下,放上原招牌的位置。
字还是一样的四个金漆大字,但总觉得有点儿不同。
蓦地四大字下面多出来的落款跃入眼帘,那是三个极秀丽的隶书小字--“露华浓”。
朝辞住的地方离钱庄不远,只相隔了两条街,尤其以我的角度看来,实在是太近了。
一个小小院落,墙内探出一枝杏花来。现在是四月,杏花含苞,是红色的。
我无语的看着那累累的花苞,为什么偏偏种的是杏花?还是红色的!
朝辞热qíng的领我入屋。
“chuáng只有一张,不过还有一张竹禤,你随便躺。”
我:“……”
“这里有茶杯碗盘,随便用。”
扫视着那些布满灰尘的盘碗,我:“……”
“这里还有不少衣服,你随便穿。”
我:“……”
“这里还有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绢花、手帕、胭脂……你喜欢就随便拿。”
我:“……”
“咦,你为什么一直瞪着我。这里有你穿的玩的睡的,刚刚又吃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
走到柜子前面,把自己的包袱丢进去跟里面花花绿绿的女人衣服放在一起。转回身:“我,很满意!”顿了顿,“把chuáng给我睡,你睡竹禤,我会更满意。”
“chuáng很大啊,躺四个人也足够了,为什么要我睡竹禤?”主人开始不满意了。
“你不肯的话,那我睡竹禤好了。反正这里是你家。不过,”我走到竹禤前:“我作为客人很不满意很不满意很不满意,说不定睡到半夜就会不满意到心痛死了。”
“好,好,怕了你。你睡chuáng我睡竹禤,我还怕你耐不住寂寞半夜扑到我这边来呢,要真是那样的话,竹禤可不够宽大。”
我从牙fèng里迸出话来:“绝对不会!”
半夜,我在那张宽大的chuáng上辗转反侧,真是,没事弄这么大一张chuánggān嘛,人睡在中间,好似无法靠岸的船,只能在江心团团转。
朝辞在角落的竹禤上睡死了,月光透过窗户投照在他脸上,日间的种种表qíng都消失了,神qíng静谧,五官俊美得好像巧手的匠人jīng心雕琢出来的。我瞧了两眼,忽然觉得心烦意乱,这个人,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朦胧印象中他并不是是普通人物,为什么会屈就在一家小小的钱庄当掌柜呢?心qíng忽然变得很不好。
又翻了个身,盯梢的那两人应该在外头餐风宿露吧,真是活该。只是这样一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所有人,回复独自一人平静的生活呢?
我伸出手来,月光将手的影子投she在墙上,我悲哀的看着那只模仿飞鹰的影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我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啊。
忽然飞鹰的影子凝固了,然后开始颤抖,猝然折翼跌下。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全身开始颤抖起来,我努力蜷起身体,双手抱在肩上,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来,不停的颤抖,不停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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