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劫_堰桥【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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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眼前我出现了一个秉烛处理奏章的身影。每处理完一件就在上面用朱笔圈出,并写下心得。虑杂利害、明察法理,网漏吞舟,网密刑峻。思虑之细密,恩威并用,让我大开眼界。唐皇太宗也曾经在玄武门杀兄弑弟,然对他千古明君的威名未损半分。如我兄能有足够的时间,那我大程是否也会出现一个空前盛世?在这个时候我真正的开始了解起我这个同胞的兄长,我也开始打开心里的郁结。我从心底里怨过我父皇母后,是他们断了我所有的梦想。可这一刻我明白他们真的选择对了,可惜上苍未给皇兄足够的时间施展报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弃械认输。

  我朝幅员辽阔,以农为本。历来多灾害,水患尤重。而且最突出的是危害江南的良田。这是皇兄多次提及的。还有西南苗疆土司混战,建立这国中之国……更提出了对父皇重武功轻文治的治国之方的疑虑。

  越到后面记载越是凌乱,到最后我看到了他对我的评断。在那些已经不工整的字迹里我看到了他最后的日子里的想法。

  “亭贤已抵京,较朕所估早半月有余。一路风尘,形容憔悴。能及时而来,且观其行止,对朕恭敬谦卑,朕心宽慰。”

  “国丈孙某,行为俞加无约束。日日上书,请杀龙子凤孙。王莽之形已露,然三儿年幼,大皇儿刚愎自用。如诛孙某,独付皇权予亭贤,恐无人制衡。若亭贤染指皇位,孩儿之命危。”

  “今询亭贤,孙某是否为肱骨之臣,安邦之相?弟答曰:孙某是为朝廷之栋梁,是否为社稷之臣就不得而知。朕已之其心。利弊相较,为保我大程之基业。只可留亭贤,不知其能否善待我儿。李相忠直,虽力微薄,然名望甚高。起用应是不差。”

  我只能对着这些薄纸我真正的从心里认了这个兄长。我遵循他的意愿处理着朝中的大小事务,这即是想安慰他的在天之灵,更是为了能平稳的jiāo替皇权。对于愚昧的掌权者,帝位是他们享乐之地。而踌躇满志的执政者来说,皇位是施展抱负的工具。我兄的喟然长叹:“怨苍天不多予我十年。”却正好成就了我的这个机会。这皇位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从此我也三更眠五更起,勤于朝政。

  如果我曾经说我皇兄心胸狭窄,那我今天收回这句话。因为我执政没有几天,我就收拾了当年那个陷害以宁的狗官。对着重新回到手里的龙凤首饰,我满心的欢喜。终于有机会亲手给以宁带上了。等朝局稳定些我就去杭州亲自把她接过来,她足可以母仪天下。

  一封来自杭州的书信,让我注意到了个人。我曾经的王妃,这个女人不但恬不知耻。迫不及待地去杭州,向以宁宣誓她是王妃。还侮rǔ以宁,实在该杀。然我刚掌权位,此时诛杀于她,恐不妥。然以宁怎可受此闲气?我派人去提醒了他的父母,果然没两天就告诉我,她疯了。所以千万别以为我的多qíng如雨露,可以恩泽四方。皇家里可没有这个种。

  纵然再心急,然而朝务实在繁重,还是将近一年了,我才回到杭州。在九品居,看着西湖如画的风景。久别重逢,我心无限喜悦,她可能还不知道,我这次南下,准备好了一切。就是为了把她娶回去的。窗外烟雨迷朦,雨丝飘落到湖面上,形成一层薄雾,蒸腾而上。我今天才发现眼前的女子也如同这雾一样飘渺不定,随着江南女子婉柔的吟唱若有似无地传进室内。我才发现我已经独自乱诹了这么久了,以宁只是偶尔的应和几句。毫无当日笑语相谈之景。

  “我给你举荐一人,我有九成把握能将这西岭治理好。”这是在我说到西南边陲之处西岭盗匪横行,民风qiáng悍。已经接连几任官员被杀,苦无良才时她对我说的。接下去我俩无语对坐,和着小雨,冰冷冷,清寂寂。

  “东家,日升号的掌柜在明字号房等您!”帘子外面一个长随叫以宁。

  以宁对着我淡然一笑说:“你住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就这样她利落地掀起了帘子,走了出去。

  看着水晶帘还在晃动,珠子之间的碰撞发出算不得清脆的声音。水晶帘,楠木雕花桌椅。墙上是用丝线绣制的图画。图案是临摹周舫的簪花仕女图,由于丝线有其独有的光泽,所以把图画中女子华丽的衣着和丰厚的肌理更生动的表现了出来,别有一番雅趣。走出门来走廊设在中间,可是难得见的。我走到尽头看到上头写着“男宾止步”那是一间小房间,房间里传出悠扬的琴音和恬淡的歌声。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没有进门的时候看见房间的墙壁上有两扇雕花的窗户对着回廊,现下是拉开的。我关上了它走进了房里,已经听不见半点乐音,此等设想真是妙极,我记得当初走的时候还没有的。以宁的巧思真是奇多,我突然心头没来由的一凉,一口浊气逸出嘴唇。

  告别以宁,我的心qíng如今天的天气一样yīn雨绵绵。哪怕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在身边,也无法舒解半分。峰儿在以宁的教导下知书识理有不乏活泼天真。总觉得以宁似乎是个完美的女人,可又觉在哪里出了什么错误。一时间我理不清头绪,走了神。

  别说那些京官动作快捷,这杭州的地方官又逊色几许了?我那破落的园子,他们早就收拾好了。虽说今天是我这一年来的初次回来,但是里面还是gāngān净净,书房里看不到一丝灰尘。看来是天天打扫。我还没有坐落定,就有人来报“杭州知府求见。”可不是这房子里的佣人仆役都是他差使来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他的耳报神?他那嘴里无非就是些什么“圣明”“教训的是”之类的奴才话,真叫无趣得紧。打发他走了以后,我差人把峰儿接了回来。

  “父王,我要和你一起去京城吗?”峰儿问我,那神qíng是如此的“一本正经”,好像在跟我谈判。

  “峰儿不想回京城?”

  “恩!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的!”峰儿出口的话让我觉得很怪异。

  “那是你的家!”

  “父王,峰儿觉得,家应该是不单有父王,而且有娘有真哥和蓉妹,还有奶奶的地方。”峰儿认真老成的神qíng不是才十岁的孩子该有的。“京城那里的母妃和皇祖母和所有的带有皇字的亲戚,我都不喜欢。他们不是真心对我好。我小时候的家在西北,虽然我现在只记得那里的天很蓝,但在那里我很开心,不过我在这里更开心。我不想到宫里,那个全是大房子的地方。”

  孩子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我早就知道这血脉之缘,虽然割不断但也是靠不牢的。皇宫里谁不是带着脸活的?和孩子吃了顿晚饭,被他吵闹地到三更天都不曾有睡意。

  回廊里水气氤氲。我心头也是云遮雾绕。以宁今天的冷淡,让我感觉到,她可能和峰儿一样不想进宫。纵然我保证如隋文帝一般,后宫只有独孤氏一人。恐怕也是她所不愿意的。她的不愿意在于何处?应该不会担心我有其他女子围绕身边,那么是?我想起今天步下楼的时候,看到以宁在吩咐她的下属做事。那样子像及了我在金殿上斥责大臣的样子。那时总是有一种成就感充盈心头的。我有养起这只已经在天空展翅的大雁吗?我想是有的,就是我把手中的权力双手奉送给她。她无法学长孙后,就只能我为唐高宗,她学武氏。可惜他们两个的结局也很悲哀。更何况是我们两个有相同施展才华yù望的人,放在一起天长日久恐怕qíng分消磨了gān净不说,从此为权而争只剩下恨了。恨!?想起这个字眼我不寒而栗,想着如果以宁对我怒目相向,这想想已经让我恐怖了。那么来个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江山谁爱谁拣了去算了。那就更是在说胡话了。我大程朝建立这基业不容易,慢说对不对的起列祖列宗。就那个为了国事呕心沥血的兄长,也要好好看着着大好江山。对了,看着,就看着。我老是在皇位上转悠。如果撇开皇位不想,我只要认真辅佐幼帝,早日将他培养成才,我不就可以早日脱身,和以宁朝夕相伴?那样以宁依旧可以用她的才华纵横驰骋,有我支持成就当不可限量。这岂不是两全之策?

  这些天我在娶或是不娶,和辅佐还是执掌中认真计算和徘徊。跟以宁去了趟山上,到了那个她叫土匪窝的地方。我总算看到了,那些原本脾xingbàonüè的土匪,在林志清的收管下,开荒种地,经营买卖,一个土匪窝硬给建成了个世外桃园。那些个官吏多是读书出身,一个个在钱财上脑子最灵活,在治理百姓上却是些颟顸顽固之辈。用几个这样的人,正好在他们的身上背根藤条,让他们知道痛痒。我把西南最棘手的一个县给了他。

  眼看就要分别了,我实在想问一声“以宁随我回京吧!”可话却卡在了喉咙口,憋了好久出口的是:“好好保重!”

  我把峰儿留了下来,孩子自己的要求是其一,但是还有一个原因是留下峰儿,就是留下了一根连接我和她的丝带。孩子们要上京城的时候她总会接或者送什么的。而我也可以以孩子为借口多下江南了。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要不然还要我受当年的蚀骨相思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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