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说着,以往两人厮混一处时的嬉笑玩闹,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正经的、轻佻的、深qíng的、决绝的,种种记忆都被勾了起来。
“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李想问。可接着却轻声感喟道:“你好像比以前胖一点了呢。”
他手掌贴着她的身体,自腹向上,往胸肋间移去。
以前这里是一格一格起落分明的骨头。他常爱用手指划着,和她开玩笑:“老板娘,我要两客排骨。”
李想在她的肋上缓缓抚摩,在他印象里,虞连翘一直是瘦的。最瘦的时候,是上一年的期末。那阵子她奶奶qíng况不太好,她又要复习考试,真正是像陀螺一样,医院、学校、家三地来回忙转。后来,总算熬到她姑姑回来了。
那会儿有一天,他带她到自己家。才刚转身,就见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背上两片蝴蝶骨突立着,仿佛是她这一生要背负的刑架。
他就那样呆呆站着,远远看着,感到心疼,甚至无助。因为她总是推开他,即使再委婉巧妙,再温和谦卑,那也是抗拒的姿态。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弄不明白她。
“不要,李想……”虞连翘伸手按住他,掌心盖在他的掌背上。
李想静静不动,与她的手一起停在她的身侧,拇指和食指像探出的半岛,与她的胸房下缘相接壤。镜子里是这样古怪的两个人影,他的脸上有一种孩子式的惶恐与无辜神qíng。于是,她克制着难忍的颤栗,向他微笑,轻声说道:“是长胖了,重了七斤呢,前些天在店里的磅称上量的。这段时间,人比较安心,吃得多,睡得也多。”
李想说:“胖了才好。我总希望你能胖一点,看着不那么可怜。”那时每次碰她,他都有种内疚的过意不去的心qíng,很滑稽,好像自己是在欺负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掰断了。
可虞连翘却沉默了下去。李想碰了碰她的手,虞连翘便抬头,与他在镜中对望。过了好一阵,她开口:“李想,她过世了……我奶奶,她也过世了。”
李想听了一怔,在看到她的住处时,他也曾一闪念地想到过。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整日神qíng恹恹的老妇人,这个皱得像风gān的果子般的老妇人是她的负累。既耽误她的前程,也耽误他和她的感qíng,他不知为此与虞连翘吵过多少架。
在最最生气的时刻里,他曾暗暗地希望她快些死掉。现在,希望的事成了事实。
他听虞连翘亲口说出,语气这般哀伤。他想,原来厌恶的qíng绪让他忘了,这个老妇人是她的亲人,而且是这些年里与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亲人。
李想翻过掌来,握住她的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八月。那一阵子天热得可怕,她难受得很,实在熬不过去……幸亏我姑姑回来得及时,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虞连翘说着,想起最后在水chuáng上给老祖母清洗身体的qíng形,水舀起来,流下去。她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俏,俏……”李想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另一手环过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前揽。他本来想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但马上又想起那时他们已经分开,他去了新加坡。是下了决心的,所以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
“你不用为难,想着怎么安慰我。其实我也知道,她这样反反复复地病,身上痛,心里苦,怨恨也多,走了……对她,也许反而好。”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虞连翘便侧头靠过去。
她听着他的心跳,这声音好似想象中的温柔海làng,让她觉得安稳。虞连翘说:“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努力学习,努力做事,努力吃,努力睡,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以为只要这样就会好些……”
“会好的,当然会好的。”李想安慰她。
“可是……”虞连翘结巴了两句可是,喉咙莫名其妙地哽住了。
第32章
李想手搭在她背上,轻轻抚摩道:“慢慢就好了,不都是这样的吗,你太心急了。”
“不是的,”虞连翘摇着头,从他身前挪开了。“以前他们希望我这样,希望我那样,让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我总是很听话,样样照办。可心里面其实是厌恶得不得了。我常想着,要等哪天我才能自由呢。到时候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主,没有人管,该多好。”
她凄凄地笑了一下,接着说:“现在……你看,真的没人再啰嗦我了……而且,也不用再为钱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虞连翘又这么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她身旁没有家人,她很清楚,她妈妈是不会再回来了。也没有朋友,因为家里的事,这些年她甚至没jiāo到什么朋友。书念得是差qiáng人意。一场恋爱,也已结束。
以后,再没人对她寄予什么期望,也不会有人对她感到失望。没有负担,轻飘飘的一身,上升下沉,随波逐流,真是怎样都无所谓了。这就是她曾经渴望的自由吗?那么,这自由也未免太深太阔,像个无边黑dòng。
虞连翘迷茫极了。尤其是chūn节这几天,一个人呆坐在这空徒四壁房子里,心里有无端而来的恐惧。
李想看着一尺外的缩肩抱臂的虞连翘,忽然叹气:“你知不知道,邓勇他们怎么说你?”
虞连翘愕然抬头,李想冷冷道:“他们说你清高——”
“怎么会呢,我哪有资格清高。”
“——还有冷冰冰。”
这次,虞连翘没再接话。
李想说:“你知道你这样有多招人恨?”
虞连翘觉得自己被他误解了。她撇了撇嘴,不知要怎么解释。
但李想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误解。他就是恨她刚刚那副样子,一下子闪开,退到某个坚硬冰冷的壳后,将自己隔绝起来,让他够不着。
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李想一胳膊猛地将她圈过去,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放在她脑后,将她的头牢牢摁到自己胸前。
他这样用力,虞连翘吓到了,整张脸被闷着,挣也挣不开,只能呜呜地叫。
李想低下头,嘴唇贴在她耳边,无可奈何似地叹气,连着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你为什么对我,也要这样呢?”
片刻后,他的手松开了一点。
虞连翘一句话都说不出,只顾张口呼吸。
李想仍把虞连翘箍在怀中,只是动作放轻了许多,手掌扶在她脑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弄她的头发。
他低声絮絮道:“你总是这样……低眉顺眼,没有要求,好像真的什么也不要。从来都是我!你连分手都说得那么冷静。你只说让我放你走。对,你只有提过这一个要求。”
是不是有这样一条两xing定律——在爱qíng里,主动的人,总是落于下风。好比在她面前,他看上去很qiáng势,可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是这样可怜。
李想心里又难过又悲哀,而她呢,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么难过。仿佛坠入了一口废弃的幽深暗井,cháo湿yīn冷,无光无亮,他只想把她也拖下去。
于是,他劈头盖脸地吻了过去。
李想手托住虞连翘的脑袋,不让她避开。这个吻粗鲁蛮横,简直不能算吻,而是shòu在撕咬猎物。
让人讶异的是,这猎物竟不反抗,并甘愿引颈相就。
虞连翘当然感觉到痛,天气gān,嘴唇本来就起皮裂开了,这下更有血渗出。唇上舌尖都染上了腥甜血气。
痛快,痛快,越是痛,她心里越感快意。虞连翘踮起脚回应李想野蛮的吻,豁出去了一般。
李想跟她挨得这样近,来回地厮磨,身体早热了起来。yù望就像个恶毒的胜利者,冲他叫嚣,看吧,傻小子,你一碰上她,就非要烧成灰不可。
他心底痛恨着这样被yù望轻易俘获的自己,但又无法忍耐。李想bī得虞连翘步步后退,退到chuáng边时,他几乎是带着恨意地将她扑下。他压在她身上,双手探进她衣底。虞连翘觉得那手简直是两片烙铁,给她带来烫而又痛的触感。
“嘶……”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因这丝压抑的疼痛叫声,李想回神看她。
虞连翘便与他赤红的眼睛对望。这对炽亮如炬的眼睛,它在快乐时、愤怒时、悲伤时的样子,她都记得,一直记得。
“你瘦了。”虞连翘说。她抚摸他的脸颊,新长出的短须刺着她手掌皮肤。
也许是因为瘦,也许是因为年岁增长,他脸廓的线条比从前硬朗。此时瞧着她的神qíng,也比从前深沉复杂。他今年二十一了,帅气飞扬的少年渐渐有了英俊挺拔的男人模样。
52书库推荐浏览: 沉埃 豪门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