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cháo暗涌,望住她,“你能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吗?”
虞连翘发觉他误会了,便摇头说:“J,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一生都感激你。可是,感qíng这件事……我没办法,对不起。”
“没有办法?”他嘴里轻喃道:“你没有办法接受我?”
“是。”虞连翘坦诚回答,即使是厉家明,她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继而淡淡一笑:“你有没有听过我叫你翘?没有是不是。我不喜欢这样叫你,因为听着像再会。每一次叫你,都像在道别,好像,你随时都要离开。”
他的脸上有无可掩饰的悲伤,虞连翘亦觉心酸,便张开手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待她放开时,厉家明说:“Ciao.”不知道是在叫她,还是在说再见,虞连翘分不清,可能都是吧!
二月二十日,她从广州坐南航的飞机,跨越太平洋,到了美国。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过海关后,虞连翘推着行李车走出来。航站楼前,谢尚易已经在了,正遥遥朝她招手。
他开一辆半旧的二手丰田,载着她走机场后的靠海公路。天正huáng昏,有虾壳红的晚霞飘在天边,虞连翘看见了无际的海,落日正缓缓坠入其中。
谢尚易问她是不是比照片上好看?
虞连翘乜着眼说,是啊。她想自己是为什么来?
——因为想看太平洋的落日?因为想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大陆?因为想要自由?因为要找一个地方等他?又怕等不到他,所以跑到海角天涯?
“累吧?”谢尚易转头看看她。
“太累了,我是再也不愿意坐第二趟了。”
“那就别走,我就等着你来陪我呢!”谢尚易笑得眉飞入鬓。
“贪心!有女朋友陪还不够?”
房子是早托谢尚易租好的,在第二十街,车没开多久就到了。是一个公寓套房,和几个中国女学生合住。在这地价房租出奇贵的地方,虞连翘能独占一间,已经很是让人艳羡。她站在新居里,四处望望,家具一应俱全,连枕头、chuáng单都已经备好。
虞连翘说:“你还真细致!”
谢尚易说:“不是我,房间的东西都是秦婉布置的,我只负责当搬运工。”
虞连翘笑道:“快打电话给她,说我到了,晚上请吃饭,谢你来接我,谢她帮我安顿生活。”
谢尚易便去接女友秦婉,之后三人去附近一家餐馆,吃意大利面。
秦婉长得高高瘦瘦,个xing很独立的样子,然而见到虞连翘却乖巧地喊姐姐。她和谢尚易同年级,学同一个专业,在同一间实验室做事。点了餐,她还是笑眯眯地盯着虞连翘看个不停。
虞连翘问:“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啊?没有,”秦婉指指谢尚易,道:“我听他说过你好多回,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虞连翘便望着他俩笑一笑。
秦婉又问她什么时候开学?
虞连翘说:“下星期一。”
她是拿F1签证出来的。在国内时,她通过中介,找了一所口碑不错的社区大学。这几年工作虽然辛苦,却也有了不少积蓄。虞连翘想,这一次她总算可以从从容容地做一回学生了,要慢慢读,读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没一会儿,侍者端着托盘送上食物。芝士像雪花片一样刮落在细面条上,看着极诱人。但虞连翘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很饿,却全无胃口。
谢尚易问:“怎么了?”
虞连翘说:“困,想吃,但没力气。可能是时差的关系。”
于是晚餐就潦糙地结束了,谢尚易将车开回她住处。虞连翘下来,他跟着也下来,转头对车里的女友说:“你等一等,我送她上去。”
在房子门口幽暗的路灯下,虞连翘向他说:“尚易,你要对她好一点!这女孩慡朗直接,xing格多好,我都喜欢她。你要温柔些、体贴些,女孩子最吃不消温柔体贴了。”
谢尚易嗯嗯应声说:“知道,知道,多谢你指教。”
他看她走进去,门关上,这才返身往车里走。事事都正常,可是他的心感到莫名的难受寂寥。
谢尚易始终记得那年自己出国前,特地去找虞连翘告别。想着反正是要走了,便将心事向她坦白。他如释重负地说着自己是如何喜欢她,这喜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只是低头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却漫笑一笑,也像刚才那样叫他:“尚易。”虞连翘说:“喜欢一个人是件太容易的事qíng。可感qíng是另一回事,对不对?一个人一生的感qíng储量是有限的,用掉一点就少一点。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是啊,喜欢是一回事,感qíng是另一回事,谢尚易很认同她的话。
?
在新大陆的第一夜,虞连翘倦极了。然而,闭眼稍稍睡过一阵就醒了,之后再也睡不着。百叶窗的窗fèng间,有路灯橙huáng的光透进来。这里的夜好安静,她侧耳细听外面的声音。有夜归的人踏着楼梯往上走,她便想,他会不会来?何时才可以听见他的脚步?
一个多月前,虞连翘打过一次手机给李想,但接起来的却是金菁。她们两人听到对方的声音,很默契,都没有说话。半分钟后,电话断了。那边没有打回来。
也许李想根本不知道她曾打过电话。反正在这之后,虞连翘是再没打过。因为她与他说什么都好像是胁迫,bī他快做选择,她不愿意这样。他说会给她一个jiāo代,那么就一定会。
她等着,只是这等待的过程实在太揪人心。虞连翘不能站在原地,于是她来到了这里。无论结果如何,都会是一番新生活。
这晚直躺到天亮起,她才睡着,睡到中午时,被饿醒过来。
虞连翘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用微波炉把昨晚带回来的意大利面热了热。端到餐桌上,对着窗外那棵棕榈树,用叉子卷面条吃。才吃两口,她便放下了,把盘子从面前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过了几天,虞连翘的时差已经倒过来,她去超市买新鲜的蔬菜,自己做饭。但胃口还是那样。而且有好长的时间了,她总是觉得累,即使睡够了,也还是累、还是渴睡。一天早晨,她站在洗脸台前刷牙,刷着刷着,忽然趴下一阵gān呕。从前刷牙有时她也会呕,不过这天,她抬头望望镜中的自己,心里突地咯噔一下,全明白了过来。
下午谢尚易和秦婉过来看她,虞连翘便和他们说,她需要看医生。
他们惊慌地问:“病了?哪里不舒服?”秦婉为她焦虑费用的问题,谢尚易皱皱眉说:“算了,管它多贵,身体要紧。”
虞连翘倒是很镇定,想了想说:“没事,不是急病,等明天去学校办完入学手续,有保险了,再找医生吧!”
第二天,虞连翘一早去了学校,到中午一切该办的手续都办已妥。自国际学生大楼里出来,她拿着临时打印的保险单据,去了一趟医院。
检查完,医生只给她开了铁剂和叶酸,并出具了一份证明,告诉她如何去申请WIC(妇女、婴儿和儿童营养计划)。
谢尚易他们在电话里听说,她要找WIC办公室,当下电话就“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三月一日傍晚,他们三个人去了威尼斯海滩,拍了许多照片。虞连翘选了好久,终于选出一张,用邮件发给了李想。照片里,她张着手臂,风迎面chuī来,chuī得衣裙全贴在了身上。而身后海水正一波波涨上来。
后来的日子里,虞连翘每天去学校上语言课程,负担很轻松。洛杉矶的天气又好得不得了,阳光照着大地,让人通透明朗,想忧郁也忧郁不起来。
huáng昏时,她出门散步,沿街有人牵着狗,有人推婴儿车,有人跑步。她就慢慢地走,走在橡树的大树冠下,又在街角一棵从未见过的树旁站上好久。那棵树开得满满的紫色花,花瓣在风中摇曳,飘落下来,躺在绿糙地上,像羽毛一样,美极了。
四月第一个周末,谢尚易和秦婉从中国城给她带了菜,又陪她去美国超市用WIC票,拿了牛奶、果汁、麦片和褐米。整整两大袋的食物,虞连翘分出一半给他们,她说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已经是三个多月了,她的食yù已经恢复,现在不担心吃不下,而是医生总叮嘱着怕她吃得太多。
谢尚易帮她把东西提上楼,虞连翘和秦婉站在路边等着。秦婉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隔一会儿,又伸手摸上一摸。等谢尚易下来,三人开车去了附近一个人少的海滩。
谢尚易和秦婉换了鞋,带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在沙滩上跑步。
海风chuī得轻柔,虞连翘手撑着腰,迎着太阳光线照来的方向缓缓走。她想象着,她等的人就这样从光芒中向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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