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逛来,胤禛第一次瞧见这么多民间新奇的小玩意,眼睛亮亮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也很兴奋。街边叫卖声不绝,又有各种小吃,驴打滚、艾窝窝、糖耳朵、面茶、豌豆huáng等,有的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俱是与宫中点心的jīng致不同。
琬潆示意,身边的人前去各买了几样,放在厚纸袋子里包着,不着痕迹的试了毒,才敢呈上。胤禛拿在手里,边走边吃。琬潆拿帕子托着尝了半块豌豆huáng,道:“这味道还算不错,回头记着叫家里做了送上来。”琬潆偶尔问几句,米面如今价格几何,又或是京城附近年景怎样,之类的话语。其实,自己这样随便问问,又哪里比得上手下的人手耳目,打探的清楚详实呢,不过主要是带胤禛一起看看民生民风而已。
胤禛各种吃食略尝了几块,琬潆便不叫他再多吃,道:“杂粮糯米多吃了,恐怕克化不动。要真是有哪几样爱吃,回头叫家里单做出来。今儿咱们就在外面用饭。”胤禛乖巧的答道:“玛嬷,外面的吃食和家里面比起来,不过是尝个新鲜,孙儿晓得的。”
玉堂楼是琬潆多年前置办下的产业,在京城也算是颇负盛名的酒楼。琬潆等人并未表明身份,只是早有身边人伶俐的在定下了雅间。胤禛走的累了,由侍卫抱着。琬潆微微提了裙摆,步履轻盈优雅的上了二楼。叫胤禛点菜,胤禛也觉得腹中饥饿,也不客气,点了几样自己和琬潆爱吃的菜品。
琬潆又道:“你们酒楼还有什么特别的好菜,看着做来。”能来玉堂楼的,多半手中富足阔绰,小儿忙殷勤上前斟茶,道:“新来的厨子是南边人,做的一手好菜。又难得有了几条新鲜鲥鱼,清蒸味道最美,夫人和小少爷不如尝尝。再有龙井虾仁、素三鲜、佛跳墙,吃起来都很是慡口。”琬潆又加了一道莼菜汤、一道鲜奶栗子羹。对众侍卫道:“留几个在屋里守着,其他人去下面再点几桌吃食。轮流去吧,没得叫你们饿着候着。”众侍卫忙不迭谢恩,自排好顺序,轮着去一楼用饭。
在皇宫里做侍卫,品级不论,关键是离皇上、皇太后等人极近,有个风chuī糙动,消息灵通。呆上几年,或入朝、或外放,都极便宜。而且不用说万一得了上面的看重,更不愁前程。便是今天出宫,能跟在皇太后身边保护的侍卫,不是家世不错,手底下武功够好,根本就轮不到。玉堂楼酒菜虽然出名的鲜美醇厚,对这些人来说,也算不上难得一见的珍馐。故众人并不点酒,且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瞧着有无可疑人等。
雅间里面的菜品羹汤不时便上齐。在宫里,一盘菜最多吃三口便要撤下去。偶尔有喜欢吃的,便要多装几碟。在外面就没有这样的规矩,琬潆和胤禛又有点饿了,换一换口味,吃的都很开怀。外面有吵闹传来。两拨人争执不休,领头的是两个年轻男子,俱打扮的一团富贵。两人家里分别支持明珠和索额图,平时在朝上就很争锋相对。两家的小辈遇见了,空余的雅间又只有一个,也不免想要借此较量个高低。
说着说着,开始互相攻讦。你说他们家依附明珠,不gān好事。他说你家是索额图的走狗,迟早要遭报应。只差动手了,掌柜在一旁陪着笑脸相劝:“两味爷肯来小店,是给小店面子。只是今天实在不凑巧,两位爷大人有大量,小人这里赔罪了。几位和小人不同,都是有身份的人,还请各退一步。”
琬潆不悦的停下筷子,身边侍卫上前道:“不知是何人,如此没有教养,打扰了主子的兴致。奴才这就去……”琬潆渐渐听出些门道,暗想这倒是个好机会,挥手阻拦,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谁都不要去!是明相和索相手下的人,我们怎敢去触霉头。打狗也要看主人呢。”
不一会小二推开门,掌柜的进来赔罪道:“外面有两位爷脾气不太好,分别带人来喝酒,只是雅间只余一间了。这位夫人和小少爷能不能通融一二,换到一楼大厅。小的谢谢您。真要是万一打起来,也闹得您吃不下不是吗。小的给您叩头了。”其他雅间里面都是人数众多,酒醉半酣。只这间里面不过二人,且刚刚上菜。做生意的都盼着息事宁人,和气生财。两边都得罪不起,掌柜的便想请琬潆通融一下。
掌柜的作揖磕头,琬潆视而不见。外面的几位没有耐心,直接闯进来,道:“我是舒穆禄氏家的,是明相的人。他是伊尔根觉罗家的,索相的人,且是皇亲。怎么样,掌柜的都说了吧。几位给行个方便,大家都好!”
琬潆夹了快鱼ròu,眼也不抬,根本不搭理。细细挑出鱼刺,然后放在胤禛碗里,示意他不要理会,趁热吃饭。放下筷子,十指jiāo错,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几人,道:“哦,原来是皇亲国戚呀。伊尔根觉罗氏,我倒有个女婿也是这个姓,不过估计和你们也不认识。”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挤进来,cha话道:“你们两个相争,何必把不相gān的人扯进来。”咳了一声,肃声道:“天子脚下,仗势欺人,若是御史风闻奏事,两家丢了颜面不说,便是索相、明相两位,难道就能饶过二位。”又笑着劝道:“听小弟说一句,只要有酒有菜,哪家酒楼不是一样呢?京城又不是只要这一家酒楼。”
几个争执之人听了,也有所顾忌,但都不肯丢了面子。”琬潆不耐烦,小指和无名指敲着桌面,道:“皇亲国戚,权相门人,果然好大的颜面!”脾气bào躁的那个,碰了个钉子,再听这话,就要发火。先前说话的少年忙上前拦下,打圆场道:“这位夫人是我家的一位亲戚,给小弟一个面子,小弟改天请你喝酒。”围观的人群有人小声道:“他是佟国维大人的儿子,贵妃娘娘的弟弟。”
隆科多本来再隔壁和几个jiāo好人家的相熟子弟喝酒,听到外面吵闹,起了好奇心,跑出来看看。闹事的几人分别是索相和明相的门人,在酒楼碰到,起争执不是一次两次了。隆科多对这几人很看不上眼,此时假称被为难的夫人是自己家的亲戚,赶紧打发了几人了事,道:“小弟隆科多。几位也是这家酒楼的常客,下次小弟坐庄请客。”
在楼下的侍卫,起初见有人争执,并不放在心上,后来见闹到二楼去了,放下碗筷,跟了过去。只不过琬潆并未发话,屋内留下的几个侍卫也无动作,不敢轻举妄动,只在一旁暗自戒备。这会就见几人横眉怒目,琬潆面上已有不耐之色,窥度上意,便毫不客气的把几人扭到门外。
领头闹事的二人中脑子比较灵活的一个,看琬潆和胤禛虽然穿着配饰并无披金戴银,毫不张扬,但若细看来,却俱不是凡品,赶忙道:“我家中有事,少陪了,先走一步。”另一人仍恼怒挣扎,放话道:“我叔叔佛伦,深的得明相看重。定要你……”显然话没说完,便让侍卫拖出去了。
琬潆看着不停擦汗的掌柜的道:“你们东家,便是索相和明相,双双亲至,也要给三分面子。你倒是和气,人家都欺上门来了。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只管扔出去了事!”转头看着隆科多,还是自己亲侄子呢。只是自己尽力避免外戚做大的名声,无事不轻易召见这些子侄。他是姬兰的弟弟,都还不曾见过。
隆科多道:“在下本来还想劝劝夫人,何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出门在外,又不是大事,忍让通融一二也无不可。他们都是做事鲁莽之人,脑子一发热,夫人岂不要吃亏。”笑了笑道:“不过看夫人带这么多下人,显然是在下多虑了。”琬潆见胤禛吃的差不多了,又给他盛了一小碗汤。
看着胤禛一口一口喝完,递了条帕子给他。这才慢慢转回头道:“你说的极有道理。只是我是不肯受委屈的。从小便如此。能让我忍让的人也还真不多,不过现在一个也没有了。”又和颜悦色的道:“你玛嬷身体可好?带我向她请安。你小小年纪,就知道不争qiáng好胜,避其锋芒。又能道理分明,有张有弛,也算是出挑了。明白这个道理,就可以出仕了。”
遂带着胤禛起身离开,出了雅间门口,停步,道:“隆科多,你很好。还有,我和佟家确实有亲戚,你该叫我姑妈。”
不说隆科多自然想不到琬潆出宫,只是一头雾水的回想自己在京城有没有哪个远方姑妈。琬潆回宫后,玄烨得知酒楼之事,甚为恼怒。琬潆不在意的道:“佛伦是山东巡抚吧,子侄便如此猖狂了。我在街头巷尾倒听不少人说,明相谦和,轻财好义,又肯招揽新进。如此心胸,方堪为为百官表率。”
作者有话要说:明珠一出事,索额图独大,玄烨肯定看不过眼,于是就这样……那样……差不多就是九龙夺嫡的前奏了
四四发威
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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