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显然很意外,也很不赞同,“何必便宜了那两个人,而对不起舅舅。”琬潆叹了口气,“把你舅舅的丧事办得隆重点。虽说是君臣,但甥舅本就亲近。娘舅娘舅,见舅如见娘。做舅舅的心和做娘亲的也差不了多少了。”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你舅舅在的时候,就极疼你,如今不在了,也比不愿意你为难的……”
玄烨心里酸涩难言,想到父皇还在的时候,舅舅还抱着自己飞高高。后来更是一言一行小心谨慎,宁可委屈点,也不叫人说皇额娘偏袒娘家,自己偏袒舅舅。如今……再也见不到了……玄烨扭过头,拿袖子擦拭眼泪。
琬潆断断续续,哭着道:“若是有大哥在,他那样的为人……佟家必不叫我担心的。小弟比他又差点,事事不叫人放心……我将来可怎么好见阿玛额娘……”玄烨连忙安慰道:“皇额娘快别这么想,太医说额娘不能再伤心的。小舅舅虽是不必舅舅沉稳,但也极好的。何况几个表兄表弟也都可堪大用。儿臣看隆科多就很好。”咬牙切齿道:“千错万错,都是索额图和明珠捣的鬼,一个两个都是如此。”
琬潆擦擦眼泪,道:“今儿太子来请安,还提起大哥的事qíng呢。我就不明白,赫舍里几个亲哥哥都没怎么样,偏索额图一个做叔叔的,处处以元后娘家人自诩,在太子面前端着长辈的架子。索额图已经是位极人臣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难不成是打量着太子继位,好弄个权臣做做?”
玄烨心里对太子行事早已经有些不满,但还主要认为是索额图挑唆所致,嘲讽道:“他想做权臣,也得看看有没有多尔衮那样的命!”不屑道:“便是多尔衮也是太祖皇帝亲子,战功赫赫,他索额图只知道耍些yīn谋手段,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何况,多尔衮也还逃不过被挫骨扬灰。”
琬潆道:“不必说这些了,我心里堵得慌。”转而提到:“没想到胤禩倒是个不错的。可以给定嫔、良贵人提一提位份。我是没jīng神了,你和皇后多上上心,在大臣亲贵中好好挑一挑,给他指个好福晋。胤禛的婚事也该考虑了。找个知冷知热的,整个府邸都没人管着,想起来便觉得心疼。”
胤禛的嫡福晋定下了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还是胤禛自己求到琬潆面前的。当时琬潆道:“乌拉那拉也是大族,但是这一支却不是很有实权。”胤禛身材颀长,尤其偏爱青色、蓝色的素雅便服,做事举止一丝不苟,道:“孙儿是觉得那拉氏xing格温顺端庄,又一家主母气度。”
琬潆道:“罢了。难得你开一次口。她若真是个好的,皇玛嬷替你做主就是。”无名指、小指慢慢的敲着几案,“费扬古官职是低了点,内大臣么……”展颜一笑。“但往上不是还可以升步军统领内大臣吗?再说福晋娘家真是权势太过,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大多数皇子,都希望能娶个娘家qiáng盛的妻子。但是万一他做了皇帝,却大都会为此不满。任何皇帝都对外戚有一定的堤防,或许对母族还能优容一二,对妻族可就苛刻多了。
次年,玄烨分封皇子,皇四子、皇五子、皇七子和皇八子,一同受封为贝勒。同一年,八阿哥胤禩在皇后和宜妃的张罗下,娶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为妻,可以说是双喜临门。皇后和琬潆回禀的时候,琬潆轻笑一下,抿了口杯中清茶。皇后算盘不错嘛。
大多数大臣都知道自己更看重和自己娘家有亲的济度,却不知道自己不喜岳乐。这其中还牵扯到当初岳乐对乌云珠的支持等等。但皇后是遏必隆那个老狐狸的女儿,必然是知道内qíng的。给八阿哥找了如此出身高贵福晋,以抬高他因生母身份而带来的不足,只怕八阿哥现在还在感谢她吧。可事实上岳乐老了,八福晋的额娘早就国事了,阿玛明尚并不成器。八阿哥将来肯定更加倾向于倚重钮钴禄氏。
而九阿哥、十阿哥也出宫开府,分别娶了董鄂氏和蒙古郡主为妻。之后十几年,胤礽仍居东宫之位,而其余各成年皇子逐渐在玄烨的安排下,在六部领着差事,与满汉大臣一起协理部务。
第一百一十六章温润优雅的八八
大朝会之后,三三两两的大臣结伴从殿内退出。索额图乃仁孝皇后的叔叔,素有“三眼索相”之称,却不想突然被下狱问罪。众人心里吃惊之余,也不免暗自盘算揣摩上意,生怕触了霉头,都显得面色沉重,步履匆匆。八阿哥胤禩谦和的和身边的胤禛道:“四哥先先请。”胤禛点点头,匆匆和十三阿哥胤祥一起走了。旁边十阿哥不屑的冷哼一声,八阿哥淡淡瞥了他一眼。老九连忙扯着兀自不服气的十阿哥一起离去。
八阿哥的府邸一如既往的热闹,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八阿哥换下朝服,穿了淡银色绣着龙纹的袍子,一尘不染的白色缎靴。十阿哥早就不客气的坐下,灌下一杯凉茶,使劲不住的扇着手里的折扇,嚷嚷道:“这什么天气!真是热死爷了!”大大咧咧的坐下,“八哥,不是我老十说嘴。我就看不起他那一副冷着脸的样子,谁也不欠他的!有本事他别整天跟在太子屁股后面!”
九阿哥似笑非笑的道:“或许是指望太子念着他的好处,给他封给铁帽子王也未可说。”十四阿哥还不到上朝听政的时候,许是饿了,只捡着桌上青瓷盘子里的点心吃着。八阿哥不答话,手里端着的茶盏,并不急着喝下,有一下每一下的拿茶盖拨弄着。热腾腾的茶水即使在炎炎夏日,也氤氲起朦胧的水雾,遮住了八阿哥的神qíng。
“今儿要不是他老四帮着太子开脱,太子肯定逃不掉要喝一壶!”十阿哥越发不忿,道:“也不过就是仗着皇玛嬷偏心,佟家还不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当啷一声脆响,八阿哥神qíng淡淡的松开手,茶盖摔落在地上,裂纹在细腻的瓷器上蔓延。八阿哥神色不变,眉眼依旧淡雅柔和,好像从上好水墨画中勾勒出,让人观之心旷神怡,漫不经心的道:“十弟,慎言。有些事qíng不是我们可以说的。”
十阿哥想起自己那位皇玛嬷的手段,也不由得白了脸。虽说自己记事起,皇玛嬷已经不事事过问朝政了。但是谁也不怀疑,让她觉得不悦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据说当年佟国纲、明珠、索额图三人都是陪着皇阿玛亲征的重臣,但佟国纲却战死沙场,皇玛嬷便从此恨上了明珠索额图。
于是,明珠这些年就没摊上什么好事,不是去主管治理河工,一碰到下大雨的天气便提心吊胆。要么就是被派去抚恤赈济流民,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有一星半点的错处,便被人借题发挥,和如履薄冰也差不离了。而索额图就更倒霉,已经被下狱。内qíng还不得而知,不过便是依着十阿哥自己想来,决不至于因为公布的那几项所谓罪名,就羁拿重臣。
想到索额图一出事,便等于断了太子一个臂膀,十阿哥复有高兴起来。九阿哥也跟着打圆场道:“是在八哥家里,自己兄弟面前,也没那么多讲究忌讳。老十在外面还是很谨慎的。他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不高兴四哥不和兄弟们亲近罢了。倒是八哥对他从来都很和善。”说着看来十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咽下口中的点心,喝了口茶,道:“别这么看我。我额娘就我一个儿子。你和四哥什么关系,我和四哥就是什么关系,咱们高攀不上贵妃娘娘。八哥府里的点心味儿不错。”八阿哥笑着道:“不过是不放心老十的xing子。究竟是长幼有序呢。他既是兄长,对他恭敬些也没什么坏处。”
九阿哥一语双关的道:“虽说是要看长幼大小,但也要看是贤德还是平庸呢。”压低声音道:“八哥,我看太子这几天心qíng不佳,连大朝会都能走神,频频出错。索额图这事……咱们要不要出手?”眯了眯眼,带了分狠戾,“总之,叫他闯不过这一关!”
八阿哥沉吟一二道:“还是先缓一缓。索额图这些年也算是位极人臣了,说拿就拿了,这里面有文章。”九阿哥也若有所思,道:“皇阿玛南巡,带着太子。到德州的时候,太子病了,宣索额图到德州侍疾,然后就出了这件事。偏咱们哥几个这次都没有随行,不清楚内qíng。”幸灾乐祸的道:“要我说,索额图又不是太医,又不是丫头小厮,哪里需要他千里迢迢跑过去侍疾!”嗤笑一声:“太子在索额图面前也就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难不成是把索额图当奶娘了。”
十阿哥、十四阿哥俱笑出声,八阿哥也忍俊不禁。十四阿哥道:“大哥这几天可不是chūn风得意,一脸的笑容眼遮都遮不住,做弟弟的都不好意思说他。”九阿哥不屑道:“大哥也就这点气量了,他和太子也就是半斤八两的事。”八阿哥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道:“这事之前连一丝风声也无,八成和那一位脱不了关系。以那一位的手段,索额图恐怕难跳脱罪名。咱们先按兵不动,且瞧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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