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略微垂了眼,缓缓将茶盏放到一旁的桌上,执着帕子拭了拭唇角,却掩了声音问道:“依你之见……”
巧儿说道:“并非奴婢胡猜,自打夫人进了王府,王爷就一直宿在王妃屋里,说是等着王妃及笄再行圆房之事,可这都睡在一张chuáng榻上,其中的事儿……谁敢说呢?”
“可知王妃沐浴的药糙何用?”李氏垂眸问道。
巧儿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是方才打水时听见两个丫头小声说的,至于那药糙何用倒是未曾谈及。要不要奴婢想法去打听打听?”
屋里好一阵儿的静寂,旁边炭火噼啪,李氏眼中似有莫测之芒闪纵,半晌,唇角却是略微弯了起来,哼笑道:“不必了,王妃既是想瞒着,你若去打听反倒叫她越发防着我。倒不如顺了她的意,反正离她及笄也没多少日子了,待她及笄王爷就要将我收房,此事可是王爷当初亲口允下的,有这话在,我还怕和她比耐xing?”李氏抬起眼来,又重新端起茶盏来,“我自进了王府,这些日子都忍了,还在乎这小半年?呵,且等着吧。我倒要瞧瞧,这日子一天天近了,到底是我急,还是她急!”
不稍时,丫头们将沐浴的热水打了来,李氏便沐浴净身,换了身月白雪梅的衣裙,一番打扮,叫巧儿拿了些物件,便披着裘衣往宁阳的院儿里请安去了。
宁阳正在暖阁里由奶娘和丫头们陪着做针线,旁边放着个大箩筐,丫头们忙着在里面挑捡鸭绒,此时院外有人来报说李氏来请安了。宁阳手下的活计略微顿了顿,脸上却是笑了起来,说道:“外面正冷着呢,快叫进来暖暖身子吧。”
李氏进了屋,见屋里正忙着,她虽有些不解,却是不问,只笑着给宁阳行了礼,说道:“妾身得王妃恩典,回娘家小住几日,不知王妃身子可安康?”
宁阳放了手中正做着的靠垫,笑道:“只前些日子略感风寒,如今早好了。快坐吧,别站在那儿了。”而后便叫李氏坐到自己身旁来。李氏愣了愣,忙福身说道:“妾身不敢。”宁阳笑道:“快别客气了,这炕上到底要暖和些,丫头们捡着鸭绒呢,我怕那火盆离得近了不好,就叫她们端到远处去了。你在这下首坐着,不一会儿就该觉得冷了。”
李氏闻言又看了那屋里的大箩筐一眼,这才小心地坐在了炕沿儿上,待坐定了才问道:“妾身愚钝,不知丫头们这是在做什么?”
宁阳笑了起来,顺手又将那已经塞满了鸭绒,还未来得及fèng好的靠垫拿了起来,说道:“去年冬冷得晚,如今才下雪,这几日天寒地冻的,那棉毯子盖在腿上总觉得重,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试着做些保暖的物件看看。”
李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宁阳手中的靠垫接到手中看了看,有些奇异地问道:“王妃怎知这鸭子的绒毛可比那厚棉花暖和?”
宁阳早知做这些事总会有人问,因而早就准备了说词,只笑着说道:“这要说起来可是花房里那对兔儿的功劳。过年那时不是生了几只小兔儿么?花房的管事怕冷着,又是火盆烘着又是棉花捂着的,结果那几只兔儿还是冷得挤到一处去,后来那母兔把小兔儿往身子底下暖着,没一会儿就不哆嗦了。我瞧着便想着不知是否跟这身上的毛有关系,便叫丫头们找了些鸭毛来试试,里面当真有些又软又轻的绒毛,昨日把这些捡出来做了张毯子,果真暖和!”说到此处,宁阳不由蹙了蹙眉,叫奶娘把做好的毯子拿给李氏瞧,而后一副烦恼的样子说道,“这毯子盖在腿上暖和是暖和,只是这毛看着轻,也不知怎的总爱往外钻,粘在身上好不恼人!因而我今儿才想着做只靠垫试试,这布缎多用几层,不知能不能管用。”其实多用几层布缎自然是管用的,只是她不做那一下子就做好的事,凡事多试验几次,看着才像是偶然间想出的主意。再者,多试验几次也好叫屋里的丫头们有些事qíng做,一起说说笑笑做些针线活计也是打发时日。
李氏将那毯子细细瞧了,觉得确实极轻,只拿在手上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热烘烘的,不由心里滋味难言,面儿上却是佩服地笑道:“王妃果真蕙质兰心。”
宁阳笑道:“再新的法子也不过是人想出来的,咱们女子平日里也无事可做,能琢磨的不就是些针线之事?我瞧着这毯子也用得,待这钻毛的难题解决了,便叫丫头们多准备些鸭绒来,做上几条毯子和被子,给你屋里也拿去几chuáng。若是想给娘家也做上几chuáng,可叫丫头们再多拿些送去你屋里,无事时也可自个儿做做打发时日。”
李氏忙点头应是,心里却是有些yīn郁。这物件是好,只是别人给的东西,她向来不爱。未嫁之时,旁人给的物件她都是随手赏给丫头的,再好的东西也比不得自个儿的。不过此时也是只能应着,待送去她屋里,用不用就是她的事了。
李氏略微回头看了巧儿一眼,巧儿忙将来时拿的几样东西jiāo给了李氏,李氏这才笑道:“妾身听闻王妃上元那日身子不适,正巧回府时带了几株参芝和几盒子燕窝,这便拿了过来,王妃平日里可补补身子。”
宁阳听了笑道:“想必是李夫人给你补身子用的,我怎好收下?再者,王府里这些都不缺,还是你自个儿留着用吧。前几日我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早已好了,哪里还用得着?”风寒不宜大补,她很少吃燕窝这一类的东西,况且她也没病。
李氏却摇头说道:“我屋里还留着两株呢,够用了。若王妃不嫌弃,便请收下吧,这也是妾身的心意。”
这话倒叫宁阳不好推辞了,若是不收反倒叫李氏起疑,于是便只得以身子已经大好为由只留了一半,另一半叫李氏收了起来。李氏也未再劝,叫巧儿把剩下的一半收了,这才说道:“妾身这几日归家省亲,倒是听说市井街头上都是称颂王爷之声呢。”
宁阳闻言愣了愣,猜想可能是上林庵之事,嘴上却问道:“何事称颂?”
李氏答道:“都说王爷上元那日办了徐国公府上的公子,以前被他欺凌过的百姓如今可都叫着好呢。”只是,徐国公爱子心切,衙门里不放人,他心里嫉恨上了王府却不敢拿王府撒气,这些日子倒是叫李家在朝上吃了不少绊子。只是这话李氏却未说出来,只笑看着宁阳,暗暗观察她的反应。也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总觉得此事王爷不必做得那般绝qíng面,若说是惊了王妃,只叫衙门绑了人,小施薄惩便好,何必要与徐家结仇呢?如今德妃娘娘在宫里可正受着宠呢,王爷怎么也不知避着?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的事?王爷对纳妾一事本就心里不慡快,难不成会借此机会打压李家?
宁阳闻言心里暗暗叹气,又是这事!说起来如今帝都衙门里还关着人呢,虽说那徐家公子罪有应得,可王府算是遭人嫉恨上了。她曾将德妃叫她去说话的事说与诸葛端云听,他只叫她不必理会此事,而后王爷大人便该喝茶喝茶该看书看书去了,倒叫她心里没底。只是也略微猜得出来此事无解,只看皇帝要怎么处置了。
此事与皇帝有关,自是不能说与旁人听,因而宁阳虽心里嘀咕,脸上却是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低垂,很有些小女儿的娇态,只说道:“此事王爷自是为帝都的百姓做主了,只是那徐公子要如何审问就是衙门的事了。你我妇人,自然不该多加置喙。”
李氏从宁阳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得垂首应是。许是她想多了,无论如何,她人已经进了王府,即便未收房也已算是王府的人,李家面儿上还是依附着王府的,李家被打压了,王爷也损了脸面不是?如此想来,只是那徐国公府上欺她李家?此时她还只是个妾室,确实说不上话,待她升了侧妃,看哪个还敢……只是此时她最需做的是忍,只要忍过了王妃及笄,她升位份的事不提也得提,待她升了位份,便是王妃也得让着她三分,到时她用些手段叫王爷的心偏向她去,那时李家自会扶摇直上了。
李氏心里诸多计量,眼底略过狠意,却垂眸遮了去。
这时,良儿端着新做好的点心进了屋,宁阳和李氏吃了几块,李氏笑赞道:“良儿姑娘的手艺越发好了。”说罢又对宁阳说道,“自打月桂姑娘嫁出了王府,王妃跟前儿侍候的人越发少了,可想着再挑几个丫头?”
宁阳听闻这话倒是愣了愣,自打月桂嫁了,她便把良儿提了大丫头,当初嫁入王府时挑的两个二等丫头里,子秋如今仍是负责针线的事,负责茶点的环儿早就派去了诸葛端云的兰院儿。说起来她屋里按规制确实该补个二等丫头来,只是一时未看上得用的,因而一直空着。只是不想李氏今日竟提了出来,不知是随口而言还是另有他意。
“我这屋里的丫头都是得用的,如今也未看上合适的。总归这些人侍候着也够用了,因而便未急着挑。”宁阳笑问道,“你屋里也还用得着人?若是少了,便就挑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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