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公主,柔妃娘娘的父亲在朝中任礼部郎中。”吴英在一旁躬身提醒道。
宁阳这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外祖母来了?”都怪这一晚上殿上的女人叽叽喳喳闹腾得头都大了,要不然也不会忘了这茬。
一会儿,小太监领着一位妇人进到屋里来。那妇人墨翠瑞荷的裙子,步态缓柔,看上去四十来岁,两鬓却已有些银丝,只是眉目间一抹宁静的温柔,让人看了不禁心中澄净如水。
“妾身高氏,给三公主请安。”高氏进得屋中,便跪下参拜。
宁阳知道在现代万万没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说法,但在古代这就是君臣礼节。她安静地受了,待高氏起身后,她才从榻上起来,重又给高氏行了个礼:“宁阳见过外祖母。”
“使不得!”高氏忙拦了,声音却已有些哭腔,就着扶起宁阳的空隙,好生地端量着她道,“像啊,可真像。跟柔儿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
宁阳见高氏眼里含泪,俱是对已过世的女儿的思念和见到她这个外孙女的喜爱,她看着高氏两鬓旁的花白不由想着,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时是否也这般伤心?许是心意有些相同,宁阳本对柔妃和她的母族没有多少qíng感,此时却对高氏有了些好感。她将高氏扶着坐上椅子,月桂奉了茶来,宁阳便也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外祖母今日是受诏前来参加宴席么?”
高氏抹了抹眼泪道:“回公主,正是。本该着前两年就来看望公主,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听闻公主为母守孝,不出这院子,妾身便未敢打扰相见。方才去请了皇后娘娘的旨,如今可算见着了。今晚若回去说给老爷听,他指不定多高兴呢。”
虽是对高氏有些好感,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宁阳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问道:“外公身子可还康健?”
“还算康健。这人啊,总有老的时候,老爷他如今也是知天命之年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也是正常,只没什么大病便是福气了。”高氏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宁阳,像是要把她看个够似的。她见这孩子不过四岁,行为言语都有礼有度,脸上也ròuròu的很是可爱,便知她在宫里日子过得也算安稳,这几年担着心总算放下了。只是却依旧想做些什么,问道,“公主可有些喜欢的吃食物什?便是那衣服缎子也可,妾身去宫外办了,给公主送进来。”
宁阳心里苦笑,知道这位外婆只是见到外孙女有些激动罢了。只是她们柳家官位在朝中并不显赫,平日若无皇后或者哪位娘娘召见,哪有那么容易进得宫来?于是答道:“外祖母放心,宁阳一切安好,宫里一应用物都有。”
“也是。有皇后娘娘庇佑,公主自然一切都好。”高氏这才点了点头,眼神里还是有些遗憾,不过也似乎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言。
高氏又说起了家中之事,从族人到家中琐事,无一不提。
宁阳这才知道,她的外公柳忠益有三子两女,除去柔妃已经过世,其余俱已成家且还尚在。大舅公柳义萧乃嫡长子,在朝任御史中丞,四品官职,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柳子轩,次女柳子婼。二舅公柳义才乃妾室所出,现于江水任知府,一家都远在外地,膝下已有两子,长子柳子宇,次子柳子襄。三舅公柳义容也是嫡出,在云州任长史,官位要略低些,膝下只有柳子远一子。四姨母柳婉兰是另一位妾室所出,也嫁到了云州,丈夫任司马,至今未有所出。
宁阳费了好大的心神才没让自己的脑袋发晕,之前她推测柳家在朝廷上可能不会太好过,如此听来其实也还可以,虽然官职都不高,可家族也算人丁兴旺,族中男子身体也都康健。
高氏也知自己有些滔滔不绝了,不管怎么说,让宁阳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人,只怕还早了些。她不好意思地道:“公主恕罪,妾身平日进不得宫来,见到公主就忍不住越说越多了。”
宁阳倒是能理解她的心qíng,安慰道:“外祖母不必愁虑,宁阳一切都好。”她想起永阳得空儿常去辅国将军府上闲坐的事,心下觉得公主也未必出不得宫,只是要再过些年等长大些才可以。不过这话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没在高氏面前提,出宫的事终究是她的猜测,没有什么把握说出来反倒不好。
高氏知道宁阳这是在安慰她,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是这般贴心,进了宫愣是没两年就没了,不由悲从中来,又红了眼。
高氏又对宁阳讲了些家族中的琐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大舅公的长子柳子轩,据说今年已有八岁,不但斯文知礼,在学堂的课业也是极好的。言语间,宁阳看得出来,外祖母很喜欢这个孙子。
宫中最难听到的就是家中的琐事,因此宁阳听得特别入神,不知不觉,外祖母高氏已在西憙阁里坐了很久。直到月桂有换上新茶来,高氏才惊觉已经很晚,起身告退了。宁阳也知道她今夜是来赴上元节的宴会的,半途来此看望她,虽是请过旨的,终究不能呆到宴席散了再回去,于是也不相留,只让芳儿收拾了两方食盒,里面放了些刚做好的点心。
“这些点心是宁阳院里的两位宫娥做的,手艺甚好。外祖母拿回去给外公和家人尝尝吧。”
高氏欣慰地接过过来,又不舍地看了宁阳一眼,才慢慢退了出去。
宁阳也知道今夜见过外祖母,便是再相见,只怕也是明年这时候了,自己本是孤零零的灵魂,今夜见了这身体的母族,不知为何也生出些感慨来。
这感慨还没来得及消化驱散,上元节一过,内文学馆便开学了。
玩了一个多月,宁阳还真有些想念内文学馆里安静有序的日子,也怀念刘司籍铺陈生动的教导。还好她年后为自己制定了作息计划,每日都练会儿字,因而不曾荒废。刘司籍见宁阳也了几个字,便欣慰地点了点头,依照年前所言,上午宁阳除了习字练字之外,还可以学会儿画。
宁阳心里高兴,画画用的丹青颜料早在年前就让月桂准备好了,只是一应物什刚准备好,安阳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边走便骂着西瑾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自从把你从母后那里要回来,你就越来越烦人了呢?老是叨念这叨念那的。本公主都告诉过你了,本公主不喜欢写字画画这些事!本公主喜欢和大姐姐二姐姐一起学琴,而且司乐已经答应了,司籍也默许了!你gān嘛还要扫本公主的兴?”
“奴婢不敢,只是公主可还记得今早请安时,皇后娘娘说过,要公主多花些心思写字习画,这些都是修身养xing之道。皇后娘娘还说过几日要查看公主的学业qíng况,所以奴婢斗胆规劝公主,莫要忘了皇后娘娘的嘱托。”
“母后,母后!又是母后!这段日子,你老是拿母后来压我!我真怀疑你被母后关了两天,是不是关出毛病来了?”安阳眉拧在一起,显然已经生气了。西瑾却还是垂眸抿着唇,一副一定要把她劝回来的样子。
宁阳也发现西瑾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她笑着的时候总给人一种玲珑的感觉,对安阳的要求一般都是好言相劝,实在劝不住也会想其他办法,若是想不到也就顺着她了。可现在这种感觉没了,人变得有些倔qiáng,一副不劝回安阳誓不罢休的架势。
宁阳虽不想管安阳的事,可她不安静下来,刘司籍便没办法上课,于是便只能劝道:“四妹妹,母后的旨意自然是要遵从的,况且母后如今身怀有孕,顺着母后的心意便是最大的孝道了。”
不知是安阳当真怕气坏了皇后,还是宁阳出言相劝给了她个台阶下,她瞪了西瑾好一会儿总算是哼了一声,乖乖地呆在了屋里,跟着刘司籍上课了。
刘司籍教着两人练习蘸墨笔法之时,也捎带讲了书画的历史来由分类和古来的一些名家趣事,宁阳边听边练,如果忽视前面安阳不停地往窗外探头和时不时弄出的大动静,这一上午过得也算开心。
前世时,宁阳的母亲专长西方画,国画宁阳并未见母亲画过。虽然有些不太相合,但一旦提笔,还是忍不住想起母亲来,这种心qíng连带着勾起了昨日见到外祖母的心qíng,一时复杂难言,直到午膳时,依旧不得排解。
“三妹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直到纯阳小心地拉拉宁阳的袖子,宁阳才从回忆状态中走出来。很少这样失态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二姐姐可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纯阳笑了,声音依旧细细小小的,说道:“我哪会说有趣的事?是大姐姐在问我们话呢。”
永阳也不怪宁阳走神,只是慡利地一笑,瞥了眼安阳笑道:“难得三妹妹有出神的时候,莫非是四妹妹心qíng不好,影响着你了?”
宁阳忙摇头,看向安阳时,安阳已经没了上午学画时的郁闷表qíng,现在正是满脸的兴奋。正猜测着,又听永阳道:“今儿咱们姐妹就别小憩了,年时父皇答应为我寻个马笛师傅,现在已经请来了,那师傅不仅笛子chuī得好,骑she功夫也了得!用过午膳咱们去尚风园的练武场,大姐姐我给你们露一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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