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_三月果【完结+番外】(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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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在走到最后一排时停下了脚步,低头询问那个正在写字的四门学院学生,道:“可知我朝十道,南方濒海者,有几?”

  那学生紧张地放下笔站起身,磕磕巴巴道:“有、有三、不,是、是四处。”

  李泰伸手一指门口,神qíng淡淡地出声道:“你可以离开了。”

  同下面的学生一样,讲台上坐着的谢偃也是一愣,暗道:事先可没说好有这么一出啊?

  这显然没有答对问题的学生,拄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qíng,心不甘qíng不愿地在许多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教舍,五十四人,变成五十三人。

  这么一来,在座的学生皆在心头打起鼓来,手上装模作样地埋头忙着自己的,心里却在苦思冥想着一些有关地志上的见闻,生怕下一个被撵出去的就是自己。

  遗玉默默地收回视线。继续边看书边在纸上演算着再简单不过的九官题目。对李泰刚才那有些突然的举动,还算能够理解,撰书所需,不仅要耐xing佳,且要博文广识才行。十道之中,严格来说,濒海有五,这不算是难的一个问题,那学生却答错了,早些离开总比留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要好。

  长孙夕单手托着腮,余光瞄见李泰从她身边走过去,却没有停下,撅了撅小嘴,殊不知这屋里的一部分人,是唯恐他在身边待下问问题的。

  在众人的心惊胆颤中,李泰又在第二列点了两个人起来,皆是文学馆里的青年,问的题目比刚才还要偏些,其中有一个答的不详尽的,也被他指着大门,“请”了出去。

  照理说,文学馆是桂在李泰名下的,撰书这等好事,怎么说也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对,可看着如今的势头,李泰却是没有任人唯亲的打算,这让事先有此一忧的学生,都放心了不少。

  第312章遗玉的‘无知’

  九行六列坐席之中,李泰从第一列问到第三列,国子监出四人,文学馆出一人,剩下的一半人里,几乎没人能再专心于手上的事,谁都知道,今日下午一出这教舍的大门,想再回来,那便是绝无可能的了。

  遗玉平托着毛笔,转身去看第四列后排那个倒霉地被叫起来提问的学生,李泰并不催他,仅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答案,却让那少年在短短几息时间便急地涨红了脸,最后还是因为答不上来,无奈抱起书袋,闷头快步离开了屋子。

  程小凤估摸了一下刚才那些问题,除了一道之外,其他的都答不上来,脸色便有些发苦,双手合起小声念叨着,希望等下自己能被跳过去。

  遗玉快速环顾了一圈教舍,除了两个不认识的文学馆青年外,国子监里仍能自己忙自己的人,就只有她左侧座位上,正撑着脑侧翻看蓝皮案卷的卢智。

  似乎是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感染,刚才还多少有些紧张的她,一下子也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卢智身都坐的是高子健,他也是这会儿屋里鲜少不cao心李泰问题的学生,而是揣摩着这几日怎么把卢智、遗玉和程小凤三人给弄出去,这名身份金贵的高家少爷,在礼艺比试时候和遗玉他们结下了梁子,又恼恨遗玉占了长孙娴最后一抉木刻的名额,看着遗玉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遗玉察觉到高子健的小动作,却懒得理这脑子比长孙娴差远的少爷。

  但高子健的这番小动作,却没有逃过屋内一心二用的两人眼中。

  隔过了两名学生,李泰继续问下一个,那两人皆是在他路过后,长吁一口气,若论琴棋书画、九艺长短,这满屋子的人,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可关于地志上面的事qíng,到底是有人涉猎不及。

  将那国子监的学生将答案说出,见着李泰点了一下头后继续朝前走,便难掩得意地看了一眼四周,扬起下巴坐了回去。

  鸦青色的衣摆停顿在遗玉的余光中,随着起身的衣料摩擦声响起,她侧过头,便看见卢智前座的高子健站起身来。

  李泰侧视着这个态度恭谨却优带倨傲的少年,在所有人都竖耳倾听时,开口道:

  “南冥深,最深几许。”

  听见这问题,一室讶然,《庄子》有言:南冥者,天池也。是指的南方大海,但若要具体问这海有多深,别说这一屋子的人,恐怕整个长安城也我不出一个能答的上来的。

  高子健嘴里发苦,想要借急智答题,可边上站着这么一尊似是冒着寒气儿的大神,往常的机灵却怎么也使不上来。

  “……应有万里。”

  万里……你当那是长城啊。遗玉嘴角一抽,下一刻便见李泰抬手指了一下门口。

  高子健却不像刚才那些学生一般,面对李泰大气也不敢喘,非但无半点离意,反而梗着有些发红的脸,扬声道:

  “殿下,恕学生直言,您此问是刻意刁难。”

  说实话,不光是他这么觉得,在座的学生,包括讲台上的谢偃,都对李泰这明显是刁难的一问心有不解。

  李泰却并没搭理高子健,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脚步一转,突然面向遗玉,低声道:

  “你来说。”

  这下满屋子的人眼神都变了,这么个问题肯定是没人答的上来,问着谁,谁倒霉啊。

  遗玉也没想到李泰会突然把矛头对向自己,身体一僵,一边在心里暗怪他忒不厚道,一边撑着案面站起来,对着他恭敬地一礼,抬头对上他湖水般漂亮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老实道:

  “学生不知。”

  李泰低头扫过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这一整天头一次有机会将她看了个清楚,心qíng稍霁,目光闪动后,竟然在一屋子人难解的目光中,点头示意她坐下。

  遗玉稍稍思索,而后两眼一亮,似有所悟地坐了下去。

  “学生不解!为何她答不上来便能坐下,我就要离开?”

  若放在平时,高子健是绝对不敢同李泰呛声的,但事关撰书名额,之前在家中被祖父叮嘱过一定要拿下一位的他,一时qíng急,便顾不上那么多。

  屋里的人在佩服高子健的胆量同时,对李泰此举在心中也多少有些微词,不敢站起来抱打不平的,是绝大多数,当然。也有例外一一“殿下,您此举,实是有失公允。”不远处坐着的长孙夕起身对着李泰道,“若说您是以‘不知是智’为准,才让卢小姐留下,那刚才被您问到的几人之中,亦有回答‘不知道’的,为何却仍离开了,如此区别对待,实难服众,“请您为我等解惑。”

  长孙夕的脸上挂着鲜少于人前显示的严肃之色,却让她那比花还娇的小脸,更是娇美了三分,她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后,屋里随仍没人敢站起来附和,却都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遗玉这会儿犹面对着李泰,察觉到他眼中的冷淡和不为所动,知道要让他同众人解释,是绝没可能的事,果然,长孙夕话落片刻,便听李泰道:

  “有何可解。”没什么好解释的,听不明白拉倒一一这潜台词,恐怕也只有一两人能够听出。

  说完这句,他便不管赖着不走的高子健,抬脚准备去问下一个学生,长孙夕秀眉刚刚蹙起,便又听见这一室窃窃之中,一声清晰的问询响起:

  “殿下,请准学生为诸位解惑。”

  余光中尽是一张张迷茫和微露不满的脸,遗玉不愿李泰被人误会,没多想便又站了起来。

  李泰脚步一顿,扭头盯了遗玉两眼,本来觉得没必要解释的他,却在看见她眼中的坚持时,心思微动,改了主意。

  长孙夕抿着唇,看着不远处那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短暂对视后,便听得李泰的应允声:“准。”

  屋里重新变得安静,众人只见遗玉转身面向脸色难看的高子健,先是问道:

  “高公子,刚才那一问,你以为可是有解?”

  “自然是无解的。”

  “那在这之前的问题,也无解吗?”

  “自然是有解,只是他们答不上来罢了。”心中委屈的高子健道。

  “然,”遗玉环顾了一圈四周仍面带迷茫的学生,“诸位皆知,殿下挑选我们,乃是去编撰书籍,修书最重严谨之态,过程中自然会遇到种种至今无解之谜,就像是刚才那南冥一问,难道一一就因为我们无从得知,便要如高公子这般,胡乱猜测,而后补足吗?”

  她视线落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的长孙夕脸上,笑道:

  “三小姐,殿下实非是借着什么‘不知为智’为准,这南冥一问,实是为了考验高公子与我,在遇到这种无解之谜时的态度,比起他的胡乱猜测,我这‘无知’,反倒是显得严谨了。”

  讲台上的谢偃和座位上长孙夕同时恍悟,脸上同时换了笑,只不过谢偃是满意的笑,长孙夕却是无奈地笑时,目光有些郁闷地落在前方那两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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