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乔睡的并不安稳。
她一会儿梦见了后世她和李言在长江边散步的美好时光,但那qíng形又一下子仿佛被打碎了一下,碎成一地的玻璃碎片,每一个碎片中都有无数的画面——大清朝的、民国的、后来的;更有一些扭曲了场景,在挣扎,在演变……
——若是此时的历史进程被改变,三百年后,还有李言和她这两个人吗?若是没有他们,那就不会有两人来到大清,那他们此时的人生又是怎么回事!
南乔一下子惊醒过来,抚着胸口,不断地喘着气。
“做噩梦了?”
南乔眼前出现芊芊姣好的面容,她替她端了一杯水。南乔接过,大口地喝完。
“现在什么时辰了?”南乔问道。
“下午三点多。”芊芊取走了她的空水杯,转手放在桌子上,又替她取了一件荷藕色的衣裳,示意南乔配合她穿上,一边说道:“额娘有些担心你,昨晚一直没有睡踏实,你去请个安吧。”
从容,淡然。
南乔眨了眨痛楚的眼睛,看向芊芊,真诚地道:“芊芊,你变了好多。还没有亲自恭喜你,新婚快乐。”
芊芊微微脸红,转过身替南乔披上衣服,轻声道:“那是个大宅子。院子多的常常能让人迷路。若我不努力去适应,就不配做它的女主人……世子,他待我不错。”
说着些是非长短的。
——这让南乔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听说有平行空间……也就是说,她们对此时大清朝的改变,并不能对原本的那个未来真正产生影响,她和李言所作的也许并没有意义……但,她和李言要在这样一个新的时空中生存啊,是现在,是此时此刻,不是遥远的未来和那已经回不去的那个未来!
“我泡个澡吧。”南乔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十分的糟糕,跟难民似的。
“水一直给你备着呢。”芊芊微笑。
温暖的水带着玫瑰花和薄荷的混合香气,让人觉得熨帖,又神清气慡。
“阿玛和额娘中,都还算健康,只最开始你们姐三个走了的时候有些挂念,用饭有些少。后来有小乔霏承欢,也就好了。哥哥那里也都挺好的,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你知道,去年秋弥也没有轮上他,今年打仗,同样也没轮上。下了班就回来陪嫂嫂和孩子,很少在外面逗留……”
一路上,芊芊将一年中家中众人的变化,挨个地替南乔介绍了一遍,才说道“小乔霏聪明伶俐,已经会喊姑姑”之时,突然驻步停声,面上惨白。
——沉痛的钟声在紫禁城上空响起,一下一下,就像是敲在人心上。
那是帝王的丧钟。九响一组,久久八十一响。
钟声惊飞了京城上空的白鸽,压的整个京城在一瞬间失声。
南乔面对着紫禁城的方向,重重跪了下来。
惊愕之后的京城居民们,也跪了下来。不知道是谁开了头,恸哭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他们的皇帝,驾崩了!
371新秋
全城缟素,举国同哀。
沉重的钟声仿佛一直在上空盘旋回dàng。
百姓们此时才发现他们失去一个好皇帝,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这位皇帝一生勤勉爱民,或许他是对他的奴才们有些放纵,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们总是能勉qiáng吃的饱穿的暖,生活变的实实在在的,而不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不安。
达官显贵们或许并没有那么悲伤。但想起他们失去的是一个总是对他们的贪婪他们的错误一再宽容谅解的皇帝,即将面对是一个严肃不苟、苛刻不容的新皇帝……他们心中的悲伤随即放大起来,即便不用沾了姜汁的手帕,也能痛哭出声了。
没有诏,南乔不能进宫哭丧。
她坐在房檐下,看着六月里的阳光一片白晃晃的,将树木花糙的绿色都烫成悲伤的惨绿色,浑浑噩噩的。
“妹妹。”
南英顶着阳光走了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有些无知无觉的南乔,微微感慨道:“好像很久都没有叫你妹妹了……恩,似乎从你好起来之后。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健康红润,一天比一天长高长大,我总觉得,再叫妹妹的话,总是能让我想起你以前那又弱又小让人心疼不已的样子……”
南乔动了动嘴唇。嘴唇苍白褶皱,粘在了一起。
南英将一杯温水往她面前推了推,继续说道:“那样的小妹妹,只留下在记忆中就好,只因为我再不愿意看见你病弱的样子。”
南乔一只手握住杯子,却没有端起来。
沉默一阵之后,南英将椅子移到南乔对面,迎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乔乔,你有心事,连哥哥也不能说吗?”
南乔抬起眼,看到了南英的心痛失落,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动了一下。她端起杯子,缓缓地将温水喝gān净,问道:“京城,还安稳吗?”
久不说话的声音,很是暗哑。
南英向含珠打了个手势,然后低声道:“先皇大行大行之日,上了早朝。神智很清醒。先皇只是身体受了伤,并不是病重昏迷或者其他什么的。他发布了几条诏令,其一是又一次确立了他百年之后新帝继承人选……”
说道这里,南英神qíng一动。他犹自记得,南乔在很久之前,就十分肯定地跟他提起过,四阿哥会成为新帝……那时候太子尚在位,廉亲王呼声最重,先帝心意不明……
“还有呢?”南乔哑声问道。
康熙亲自当着众臣的面,确定了最后胜出的人选,若是有人不遵从,那就是抗旨不尊,是为谋逆。所以,京城的平静也在意料之中。
最高权力能够平稳jiāo接,这是一个好事。
“其二,他亲自对刺杀的案子做出了处置。”南英神色间有些奇怪,疑惑地道:“先帝甚至没有太震怒,仅仅是处决了几个小鱼小虾,就声明案件结束了,所有人不许再提。若是为了保护什么人……”
南英停顿了一下,显然后面的话不宜宣诸于口。
含珠端上了两杯果汁。南英端了一杯,推给南乔一杯。
“第三个诏令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南英抿了一口,润了一下唇,略带疑惑又感慨地道:“先帝不仅坚持否决了取消对西洋人贸易往来的提案,而且下了一道诏书,说,他的子孙们,若是要替他惩罚那些西洋人,就努力造出大船,造出更好得火铳更厉害的大pào,让西洋人害怕颤栗,俯首称臣,尊重大清的法令!”
“先帝是大气魄!”南英叹息。
南乔眼中一湿,缓缓流出了清泪。
——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李言所期盼的结果,为何她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南英不知道南乔为什么此时落泪。但能够落泪,总比无知无觉的好。于是他继续说道:“昨日,雍王在先帝灵前正式继承了皇位。但正式的登基大典三个月之后才会举行……”
“雍正?”南乔轻声问道。
“乔乔,你说什么?”南英疑惑。
“我说,他的……恩,年号。”南乔低头。
南英惊疑地看了南乔一眼,小心地道:“新帝才继位,新的年号或许要等到明年新年后……”
“哦。”南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南英坐在那里有些不安。他踌躇许久,才试探问道:“乔乔,你怎么知道新帝年号?”
南乔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淡然地道:“他是雍亲王,‘正’这个字应该很符合他的意想的。我不觉的他会用‘和’‘仁’一类的字……是不是,哥哥?”
南英迟疑地点点头。南乔这么解释,听起来仿佛挺正常合理的。但他怎么就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呢?
“恩,我来也是要通知你,明天是命妇哭灵的日子,你得进宫去。”南英甩头丢开心头的古怪感觉,对南乔说道:“早上九点。我们家就你一人去,别耽误了。”
“谢谢哥哥。”南乔端起杯子,低头啜饮着。
次日。
南乔随着礼仪太监指引,跟着素白的命妇们一道,三跪九叩。
看着那高台上的金漆棺木,在烛火下反she着各种花纹图样——南乔此时终于认知到,那位和蔼的老人,他走了……
“乔乔?”
一声低唤之后,南乔眼前突然被人用帕子擦了一下。顿时就有一股辛辣之气直窜脑门,让她瞬间泪如泉涌。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失去了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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