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停不住:“朕将他带在身边,每一天都能看见他的变化。第一次笑、第一次认人、第一次长牙,朕都记得清清楚楚。对着这样一个孩子,朕不知道该如何去罚。朕,下不了手。”
叶明净收住口,突然惊觉话说得太过。沉默下来。好似力气被用完,靠坐在罗汉榻上垂下眼帘。开始懊悔。竟然在杜悯面前失了态。怎么就说了这么多?估计是对叶初阳太过上心,教育继承人的压力又太沉重。患得患失间就口不择言了。
恢复了一会儿心qíng,她笑着抬起头:“是朕失态了。惜之说的很对。玉不琢,不成器。朕……”咽下后面的话,勉qiáng笑了笑:“惜之先回去吧。早早的事朕会斟酌着办的。”今天真是太丢脸了。还是赶紧赶人走的好。
杜悯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终究还是中规中矩的行礼退下。
第270章岁月催人老
星星亮亮的烛火点缀着一室柔光。宽敞的殿室中,因着那一池冒着热气的碧波温泉,将冬日的寒冷驱散的一gān二净。
叶明净穿着一件素白单衣,浸泡在温泉中。眼睛盯着远处的烛火,微微出神。身边的大木盆里,一如当年的睡着二皇子叶融阳。随波dàng漾,不时抿抿小嘴,仿佛做梦时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属下记得早早那时也就这么大。一眨眼真是快。”计都没有下水,在岸上守着。见她神qíng不愉,故意说起轻松的话题。
叶明净收回目光,在水中转了个身,半躺在白玉石阶上,渭然感慨:“是啊,真是快。一眨眼就长大了。应该有不少朝臣开始关心他的未来了吧。”
计都顿时闭嘴。因着叶融阳的关系,有些话他不方便出口。
“你希望暖暖长成什么样的人?”叶明净很突兀的转了话题。看似与之前的感叹毫不相关,实则内藏试探。
计都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犹豫了片刻,道:“作为天波卫的计都,您的愿望就是我的希望。”
叶明净闻言“呵呵”的低笑出声:“计都,你变狡猾了哦。”她抬目正视他,“抛开天波卫的职责。你自己单纯的想法呢?”
“我?”计都挑挑眉,弯腰凑近叶明净,拨开她的湿漉漉的长发,于耳畔低语;“我只要能陪着你。”
“是吗?”叶明净目含笑意,侧过脸同样低语,“只这样就够了?”语声呢喃,双唇轻轻擦过他的下颌。空气中洋溢出暧昧的气韵,蛊惑人心,不由自主的勾起人内心的yù望。
“不够……”计都叹息着吻上她的耳垂,轻吮了一会儿,整个人滑入水中,认真的正面对着她:“再多会让你为难。”
叶明净轻笑:“何以见得?不妨说出来听听?”
计都叹息一声,目光微露苦涩:”陛下,大皇子和二皇子,于我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您的孩子。您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试探我。他吞下涩然的明了。转过脸轻轻调匀呼吸。叶明净收敛笑意,沉默下来。她不是第一次在计都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苦涩。在她和陆诏商定生子之时,在她确认怀上叶初阳之时,在她告诉他叶融阳不一定是他的孩子之时,她见过这般的苦涩许多次。
可是,即便有过这许许多多的苦涩,这个男人依旧坚定地站在她的身边。也许是职责,也许是从小经历造成的xing格,也许是对于皇权的敬畏……但无论什么原因是什么,叶明净知道,她不会再遇见第二个如此对她的男人了。
既然
已经拥有,就无需在意来由。站立在水中,叶明净掰过计都的脸,在他的眉、眼、鼻、额头、脸颊轻轻抚摸,细细描绘这张脸的轮廓。
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已是陪伴了她这么久。这张脸,还是如同父皇离开的那个夜晚一样。无论她在哪里,一样的站在她身边。也许,她可以试试。”早早不光是长子,他继承皇位有着天然的优势。“雾气氤氲中,叶明净的声音飘忽而遥远:”他的父亲会是他的磨刀石。他在孕育成形时就注定躲不开皇位的纷争。在成长中会遇着很多艰难的选择,而这些选择有大部分源于他的身世。等他能圆润的驾驭之时……那一天,我就无憾了。“”父亲是磨刀石?“计都扑捉到重点,惊愕的抽气:”你,你是说陆诏!是。“叶明净低低的陈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朕没有后宫,早早少年之时便无法接触到宫闱yīn鸷。暖暖不是嫡子,父系不详。两人又是一母同胞,想必日后也难以构成威胁。况且朕也不希望他们兄弟倾轧,教养之时定然要引导他们兄弟和睦的。然这般纯真无险长大的皇子,那怕读再多的书,也弥补不了世事dòng明、人qíng练达,无法驾驭那些品行不一的臣子。朕不能教出一个活在真空中的皇子。“计都满眼震惊:”可是陆诏是早早的父亲,他,他……他会的。“叶明净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难言的悲哀,”朕没有修改玉牒。早早迟早会发现,姚善予入宫的日子和他出生的日子不符。只要他找到了陆诏,陆诏就一定会有想法。我,其实很对不起那个孩子。“她的声音低沉黯然。叶初阳早在出生之前,就刻意给其安排了一条崎岖坎坷之路。固然,沿着这条路可以攀登到最高峰顶,成为天下至尊,但其过程艰难危险,而最不公平的是,叶初阳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她最对不起孩子的,所以,她对着叶初阳,恨不得给予所有的爱。”
“朕当年没有选择,必须继承皇位。”叶明净暗哑的声音再度回响,“你在天波卫中,也没有选择。必须于众多竞争者中胜出。早早也是一样。”她将目光投向睡得香甜的叶融阳,“暖就不一样了,他的生活要简单得多。”
计都无法消化如此多的信息,他心中涌起惊涛骇làng。只有一个念头在回dàng:原来,陆诏是这个作用!这个认知太过震惊,震惊到他久久不能回神。
……
泡温泉虽然是一项各年龄层次人群都喜欢的活动。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新鲜劲一过,天天泡在热水里就很气闷了。
这个时候,骊山行宫的度假村功能就体现了出来。
首先,它有专业人士可进行歌舞表演。但是,咳咳,仅限皇家使用。叶明净没有此等闲qíng雅致。她忙着处理政务、教孩子、带孩子、调养身体。好吧,事实是叶明净生活比较自律,对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没什么兴趣。宴会举办的少。如此一来,贵族们就只有自己找乐子了。
骊山行宫的其他娱乐功能被一一开发。入茶会、酒宴、打猎、烧烤、赛马、打球等等。众贵族男女玩的热热闹闹。过了不久,女帝陛下大约是开了窍,终于不整日闷在碧波宫了,也开始外出散心游玩起来。叶明净将叶融阳留给懿安太后,自己带了叶初阳、萧荣成和萧慧成三人出来骑马。姚皇后照例随行。
四五岁的孩子单独骑马,自然不能奔驰,只能坐在马背上,让人牵着溜达溜达。叶明净的坐骑已经退休荣养了起来,现在骑得是一匹年轻的大宛马,身形高大,毛色棕黑,溜着溜着,不知怎么就溜达到了马场。
叶初阳是第一次见人打马球。生xing好动的他,立刻就被这项狂野激qíng的运动给吸引住了:“母亲,这是什么?”
叶明净笑着下了马,领他坐上看台:“这是马球比赛。早早你看,场地的两端有两扇球门,两支队伍要将球击入对方的球门才能得分……”
配合着场中的赛事,叶初阳很快就听懂了马球的规则。兴奋地拉着萧容成叽叽喳喳议论起来:“看,那人的马多快……呀!要进球了!”
女帝陛下来到球场。一众比赛的人和观众很快就发觉了。赛事暂停,两队球员纷纷下马,与卡你去的人一同按照品级资历,排列有序的向她行李:“参见陛下,参见皇后殿下,参见大皇子殿下。”
萧慧成敏捷的拉着萧容成避到一边。叶初阳吃惊的看着原本热火朝天的赛事顷刻间因为自己母亲的到来而停止。人人躬下身,一顺眼望去,处处是后背。叶明净一瞧。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有晋侯薛渭之、茂国公世子王安国、庆国公孙承嘉、武成伯长子顾朔、思康伯世子长子江弘等。都是老熟人。一张张昔日年轻的面孔如今都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不再光润皎洁的脸上胡须缕缕,乍一看还以为是陌生人。叶明净一阵恍惚。脑海中忽的就冒出“岁月催人老”这几个字。“众卿不必多礼。”她很快回过神,笑道:“朕见着这边热闹,特意过来瞧瞧。快别停下,接着赛。赢了的一队,朕有赏!”两只马球队的队员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儿郎。中气十足的在场下高喝:“谢陛下观战。”回头又相互吆喝起来,“兄弟们,咱们接着战。决一胜负!赢的人向陛下讨彩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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