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生涯_流晶瞳【完结+番外】(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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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就在权贵们还没回过神之际,杜悯上书后的第二天,内阁首辅林珂也上了一封折子。其中列了一份详细的选拔有才学女子的方案。方案中指出,可由三品以上大员以及伯爵位以上者推荐,然后至宫中参加由陛下出题的考试。成绩上佳者最后面试,由陛下亲自挑选人才,给予适当的职位。而这职位,吏部和礼部也一同给出了提议:天子为女主,可置御前司典一职,由女子担任,官职六品。内廷朝堂皆可行走。

  内阁和礼部、吏部的奏折,叶明净批复了“甚好,照此办理”六个大字。这一份奏折,开启了女子名正言顺走入朝堂的帷幕。从此,在史书上,女官一词正式被分为两类:内廷女官和外朝女官。

  ‘御前司典’一事,将原本就热闹的长安城搅的更加人声鼎沸。大街小巷,处处都是议论这事的民众。酒楼、茶楼间,时时都有一众文人士子对此发表评论。一时间,朝堂女官,成了最热闹的话题。

  与城中的热闹相对应的,东阳侯府则非常安静。因着太夫人的缘故,阖府上下都在守孝,深居简出。这一段时日,则又添了一桩烦心事。陆府大夫人杜婉的病qíng越来越重。药吃了就吐,人成天昏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脸上浮现出生命流失的青败之气。

  所有人都明白了将会发生了什么。杜悯一家,更是三天两头就往陆府跑。然而杜婉不光清醒的时间少,话更少,见了杜悯后,哭着说了两句对父母不孝的话,就开始jiāo代后事。伺候她的下人,她将卖身契统统给了杜夫人,委托女子处理。陆诏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嫁妆田产什么的,留给了杜悯的长子杜雁。也无人有异议。

  然后就像是了结了心事一般,杜婉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是清醒了,也默默的盯着chuáng顶孙说话。陆诏依旧每天睡在书房。白天时时过来看她。纵然是杜婉昏睡着,他也安静在房中坐满一个时辰。

  这一天,用过晚饭。陆诏照例来杜婉房中探望:“夫人今天怎么样?”

  服侍的大丫鬟低声回答:“中午时醒了半个时辰,吃了半碗粥。之后就一直睡着。”

  陆诏眉头微蹙:“一直没醒?”

  “是。”丫鬟的声音都是打颤的。

  陆诏冷声吩咐:“行了,你们下去吧。”屋里的几个丫鬟鱼贯退下。杜婉虽然久病在订。房间的环境却打扫的很好,每隔一个时辰还开窗换气。只是,屋里的那股寂灭之气,怎么都散之不去。他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忽觉心神不宁,鬼使神差的朝chuáng那边望了一眼。结果就看见杜婉枯瘦的脸上,睁着一双犹显突兀的大眼睛。灼灼的盯着他。

  “婉儿。”他走到窗前,柔声问:“晚饭时间都过了,可想吃些东西?”

  杜婉摇摇头,灰败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眼睛分外明亮:“表哥,我刚刚做梦,梦见了我们小时候。你坐下花树背书,我在一边给你沏茶。用的水,是偷的二哥的糙前露。”

  “是。”陆诏顺着她回忆往事,“二表哥看了烹茶书,特意起了大早去采收的。被你偷拿了,他气的去找大表哥告状。”

  杜婉面带笑意:“是啊,后来大哥带着我们坐般,去采荷叶露补给二哥。我还记得那湖里的水,又清又亮,荷花开在水面,白中透红。我刚刚就梦见自己在湖中游水,采了好多荷花。”

  陆诏柔声笑道:“可见是做梦,你何时会游水来着?”

  杜婉怅然一叹:“是啊。我是不会游水的。水那么凉,纵然是三伏天,我赤了脚在溪水里泡一泡,都会生病。怎么可能去学游水?”

  陆诏安慰她:“不会游水不要紧,可以坐般游湖观景。”

  杜婉眼中折she出细碎的光彩,语如梦呓:“可是,我在梦里会游。水很亮、很柔,从头拂到脚。我在水里就像一条鱼,可以任意游来游去。游着游着,湖水变成了蓝天,荷花变成了白云。我乘着风,在天上飞来飞去。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陆诏瞬间变了脸色:“婉儿!”

  杜婉的声音没有停:“我不想醒来,醒来了,只能躺在这里,不能走、不能跑、不能游、不能飞。成天要喝药。我讨厌喝药。从记事起,我就日日要吃药,我讨厌它。表哥,我再也不要吃药了,好不好?”

  “好。”半晌后,陆诏用变了调的声音回答。

  杜婉心满意足的笑了:“你答应了?那就好。我知道,凡是表哥答应的,从没有不兑现过。”

  陆诏在她chuáng边坐下,轻声道:“婉儿,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杜婉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当真?”

  陆诏闭了闭眼,再度睁开:“当真。”

  杜婉笑了:“表哥,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陆诏紧紧的凝视她,没有出声。杜婉再笑:“好,我不问了。我知道表哥不愿骗我。一直都是这样,不能说的,你就不说。你总是什么都不说,不告诉我——”她qíng绪微微激动起来,轻喘了一口气,双颊惊人的嫣红:“表哥。我就问一件事,你看在我快去了份上,就告诉我。好不好?”

  “你问。”陆诏吐出两个字。

  杜婉眸光放出异彩:“表哥,我要知道——你的心。”她qiáng撑着支伸出手臂,陆诏扶住她的背。杜婉苍白的手掌抚上他的心脏部位,眼泪潸然而下:“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你告诉我。”

  陆诏沉默了片刻,捉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放下。

  “我的出生是个意外。一个在东阳侯府中尴尬的意外。”低沉的男音如夜间潺潺的流水,细细流过杜婉的耳边:“虽然祖父和祖母很高兴父亲有了后,但是,我的存在依然是东阳侯府内部不安的诱因。世家大族,最要紧的是稳定和传承。个人的委屈,在其中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从祖父母开始,到陆家的每一个族亲。对我都不能太过表示关爱。因为就算是叔叔继承了爵位,我若成人。依旧可以长房嫡子的身份要求换人。且不说能不能成功,闹一闹总是有希望的。而这一闹,东阳侯府就快完了。因为,世袭罔替的勋贵越少,陛下就越喜欢。所以,我若在侯府长大。就会被养成一个纨绔。这里面的人心险恶,你还不懂。”杜婉听的眼都不眨。只是陆诏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向她敞开内心:“我没有这几年遮风挡雨的父亲,没有细心呵护的兄长。只有一位忍rǔ负重的母亲。那里,我是母亲唯一的希望。母亲为了我不受恶习影响,煞费苦心。我学会了装疯卖傻、偷听别人说话。人人见我现在光鲜锦绣。可知我为了和母亲能离开东阳侯府,都做过什么?”陆诏顿了一下,问:“那些折rǔ之细节,你要听吗?”

  杜婉第一次看见他森森的寒意,心底一凉,下意识的摇头。陆诏继续道:“后来,我终于成功了。和母亲一起来到衡阳。婉儿,那时的我,就已经明白。如果想有尊严的活着,就一定要出人头地。而且,不是普通的出人头地。我要走一条东阳侯府无法cha手的仕途。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能打压我。所以,我拼命的读书,走科考一道。所幸还有些天赋,几年下来,也赢得些小名气。可光是这样,是不够的。勋贵几代传承,历经百多年,盘根错节。我便是考上状元,也不过是一届小官。

  官场险恶,限制一个小官的仕途,再简单不过。我只能剑走偏锋,奋力去搏。“杜婉安静的等他说完,道:“你是说,你这十多年,就只是忙着博取高位?那我呢,我在你心底是什么?”

  “妻子。”陆诏坚定的回答,你是我的结发之妻。““妻子。”杜婉喃喃低吟,忽的声转尖锐:“我是你的妻子,谁是你的爱人?”

  陆诏忽而笑了,笑的很轻快,声音中有股了然的无奈:“婉儿。除了qíng爱,你还在乎什么?你出生清贵名门,家境富裕。双亲疼爱,兄长呵护。舅舅和舅母替你多方筹划。你嫁我后,可曾有一位奴仆对你不敬?家事可曾有一天让你烦心?子嗣上有欠缺,又有何人当面怪过你?家中妾室,我何时宠过谁?何时护过谁?婉儿,我陆诏出生至今,唯费心护持过两个女子。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就是你。”

  杜婉震惊的睁大了眼:“可,可你分明拒我于心房千里之外。”

  陆诏再次沉默。杜婉急了,用力喘着气追问:“你回答我,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可避而不答。”

  室内安静了很久。久到杜婉打算再次催促时,陆诏才轻声道:“婉儿,我试过的。少年时,我们相伴衡阳,山间嬉戏,湖畔吟诗。我试过的,我那时什么都和你说的。我的打算,我的抱负。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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