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还算是上乘的,历来败落后的各家子弟,常有穷得没饭吃的时候把儿女卖了,至于卖去做了什么生理,那就不是他们所想问的。况且这行赚的不少,张妈妈做教养妈妈,一年除了吃穿也有五十两银子,往往女儿出嫁了,主母们还会给她些额外的馈赠,算下来比起男子在外做客也少不了多少,足够一家人丰衣足食。
她那位老姐妹要的银子想来也不会低了多少,一个时辰之后,丫鬟就来报张妈妈带人来了,初雪说个请字,张妈妈带人走了进来,这妇人年约四十,面皮白净,身上穿的很素净,但能瞧出衣衫料子不差,发上也有金簪,手上戴了玉镯,进前来行了个礼,初雪和杨氏还了半礼。
见她不卑不亢,说话声音温和,初雪杨氏互看一眼,果然是这行的老道人,张妈妈只说这位姓朱,二人也已朱嫂子称呼,叙了一会儿闲话,朱嫂子这才道:“能得两位太太的青眼本该欢喜,只是我是靠着替人家打听些事来吃饭的,每天一两银子,若是到时还要调停一些,那就再另算银。”
每天一两银子,果然不低,初雪和杨氏又互看一眼,这话说在前面也好,初雪忍不住问了出来:“总是各自不睦的分开,这样摩擦也少些,为何还有调停这话?”
朱嫂子做这行已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遇见过,笑着道:“人心难测,有些人就算是把她远远隔开,也能和别人吵起来,比如钱家那位大太太,再比如……”朱嫂子把话咽回去,要说的那位可是这位的小婶子,这样说出岂不是砸自己的招牌。
随即朱嫂子就换了话头:“临时出些事是常见的,不说旁的,那年我一个姐妹在南京帮一家做席时候,原本都安排的妥当,谁晓得这赴宴的里面一位客,竟把自己的一个外室妆做太太带来赴宴,那边大太太知道了,带了仆妇就上门来,打的一个天翻地覆,这才叫无妄之灾。”
竟有这等事,杨氏不由摇头:“这也未免太荒唐了,宠爱妾室也是难免的,可怎能让她妆做太太来赴宴?”朱嫂子点头:“自此以后,我们合行的人更是放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必要陪着主人一起迎客的,若有那没见过的眼生人,就算拿着帖子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敢请进来,毕竟当时得罪了人事小,若是放进来发生了点什么事qíng,那才叫大事。”
果然这一天一两银子不是那么好挣的,杨氏慡快答应了,说定了请这位朱嫂子过来帮忙五天,先秤了二两银子当做定金,朱嫂子收了银子就告退:“如此我明日再来,头几日我夜里回家,正日子头一日和正日子那天,就不回家了,还请到时安排一间屋子给我。”
这是个好办的事,张妈妈本就在这边住着,就让她住到隔壁,两姐妹也好说说话。请张妈妈送了朱嫂子出去,一件大事也算了了,就等各项安排妥当,就等好日子到那天。
朱嫂子收了银子,果然勤恳,每日刚开大门就来,和两位太太商量些事qíng,又说出哪位太太喜欢吃什么,比如钱太太口味最挑,菜里必不能见生姜,只有那么一点点生姜也要挑出来。林四太太口味清淡,菜里一定不能放酱油。
各家太太的jiāoqíng也被一一道来,林四太太和钱太太最看不过眼,当然,现在钱太太还看不过眼一位,就是万府大太太。听了这些初雪和杨氏都有些愣住,除了那么几个人,谁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事qíng。杨氏不由微微皱眉:“这些话说来都是各家的秘辛,你就这样合盘托出,不成……”
搬弄是非几个字杨氏没说出来,朱嫂子已经眉一挑:“二太太容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现在面和心不和的还少吗?况且这些事qíng,都只是私下流转,又不是那市井妇人,见了面就要你骂我我骂你一番才高兴?心里再不欢喜,钱太太不也要接了你家的帖子来赴席?这些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应酬完了也就各自散去,她高兴也好,不喜欢也罢,谁又真正放在心上?”
说着朱嫂子眼一黯,这天下的事,历来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为欢欢喜喜对你的人未必心里就对你好,当年自己夫家败落,求告无门时的qíng形还历历在目,若是早晓得些人qíng冷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样。
朱嫂子眼里的那抹黯淡很快消失:“府里的几位爷和几位姑娘,说起来都是快议亲了,知道了这些,也能晓得是什么样的人家,不然冒冒失失只见了外头的风光把人娶了进来,或者嫁了出去,生成怨偶的还少吗?”
这说的是实话,杨氏的长子文如还没议亲,三房的儿子也还单着,明白了这些,又不去贪图对方的钱财势力,议起亲来也能多些盘算。
有了朱嫂子帮忙,cao持起酒席也格外顺利,转眼二月二十六就到了,万家打扫的gāngān净净,中门大开,就等着新亲家来行下聘礼。
来贺喜的客人也多,初雪和杨氏进进出出,连坐都没坐一会儿,朱嫂子换了衣衫,装作个普通管家娘子的样子跟在她们身边,偶尔出言提醒,初雪这才晓得难怪去旁人家都没见到这样的人,原来是混在人群之中,除了刻意去找,还真找不到。
一时前面人来报说来下聘礼了,杨氏是岳母,自然要出去受礼,初雪陪着众位太太坐在花厅里边喝茶边等那边事完,这边好开席。
此时听了朱嫂子的话,曾经有过龃龉的各位太太都被远远隔开,jiāoqíng比较好的坐在了一起,倒没出现前几次有人见了身边有不喜欢的人,难免口出不喜之语的qíng形。
林四太太见钱太太被远远地和自己隔开,不由对初雪笑道:“万太太你家这次座次安排的好,不像前几次,那几回本想提醒你的,又怕被人说我只会讨你的好,这才忍了下来。”那位爱讽刺人的,只怕就是钱太太了,初雪往钱太太在的方向一瞧,见她正在和身边的卢太太说笑,面上的笑容是初雪前几次没见过的。
初雪不由笑了:“这些事原先我从没听人说过,要不是赴了几次席,瞧出一些端倪,问了问旁人才知道里面有这个窍门,不然今日又是和平日一样。”林四太太点头,又和初雪说了几句,初雪再略略应酬一下,前面的事已经完了,杨氏领着自己亲家进来。
众人又纷纷起身行礼打招呼,乱了半响这才坐下开席,戏台上的戏也开场。初雪坐在那眼虽望着戏台,不时还注意着席上,朱嫂子也借着端菜送茶的工夫,提点着初雪。
酒过一巡,台上的戏唱过两折,初雪见没有什么事,心下稍宽,刚放松一点就有个婆子走到初雪身边小声道:“太太,老太太有事寻你。”
今日万老太太没出来坐席,说文琦定了亲,再过几年出嫁后见的日子不多了,要和孙女多待一待,在自己房里带着四个孙女呢,怎么这时又有事寻自己,而且定不是小事,初雪见杨氏还在和她新亲家说话,悄悄招过朱嫂子和她说了,这才起身离开。
79难题
万老太太的上房和平时一样,院里的杏花已经半开,枝头有点点粉色。屋里屋外都很安静,丫鬟婆子们坐在檐下,或做针线或悄悄说几句闲话,见初雪过来行礼如仪。软绸门帘尚没有换成夏日的湘妃竹帘,秋香色的门帘边挂了块蜜蜡貔貅当做帘穗。
如此平静,这让初雪心里安定一下的同时就更感到奇怪,这样安静,万老太太寻自己来做什么?丫鬟掀起帘子,初雪看见屋里只有万老太太一人,手里握着串佛珠,唇抿的很紧,好像在想什么。初雪缓步上前,轻声开口:“婆婆唤媳妇来是做什么?”
万老太太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儿媳妇,示意她坐下唇张了张才道:“若不是难事我也不会来寻你,可是这件事qíng,要你去做又觉得对不起你,若我自己去做,又背了当日说的话。”这样一说,初雪就已明白,定是关了李氏,不然万老太太怎会这样说。
初雪不由有些为难,李氏那边的事怎么都不想沾,但是若背了婆婆的命令,这也是为难的,想了想初雪才开口:“婆婆让媳妇去做什么事呢?只怕媳妇做不来,到时做砸了,倒让婆婆生气。”
万老太太笑一笑,轻声道:“这事说难也不难,只是要有个合适的机会。当年我把秋蝉给了老三,这几年她在那边过的如何,大家都有眼见的,你三叔叔对她也是淡淡的,这种事qíng我做婆婆的是不能cha手的。那日你三叔叔去杭州之前来和我辞行,我问起这事,三太太是守活寡了,这秋蝉呢?”
初雪听着万老太太这番话沉默不语,文珍现在在万老太太身边,万三老爷已和李氏决裂,把秋蝉搬回来住着也不算什么,但这样难免会让人说万家宠妾灭妻,不和正经太太在一起,反倒把一个妾室放在正宅。
秋蝉在那服侍李氏也属平常,可是李氏那xing子,会对秋蝉好才是见鬼,况且丫鬟们总是有身契,下手时候还要有些轻重,不敢打坏了。打死了秋蝉,她又没有苦主,名分又是妻妾,顶多就是有人议论几句李氏未免xing子太bào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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