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娘难得有机会,嗤笑了她一回,“可是今儿可与平常不同,老爷说明了准备了戏班子的,现在府上肯定乱着。您平常早点回去无所谓,可今儿非得晚些时候不可,要不,这不是给他们添乱么?嫁出去的姑奶奶了,那回娘家就是做客,可不兴这么没规矩的。”
张蜻蜓平白得好一顿数落,顿时打消了兴致,回屋去了。可是东摸摸,西蹭蹭,做什么都不能专心。
连福伯的一对孙子孙女都瞧出她坐立不安了,过来拉她,“二少奶奶,您要闷得慌,不如过来跟我们下棋好么?”
张大姑娘扭头一瞧,那桌上黑白分明摆的是围棋。拜托,她才好不容易认得围棋那两个字,哪里懂得下围棋?这家小孩也真讨厌,没事玩这么高深的东西做甚么?
可是张大姑娘又怕给俩小屁孩小瞧了去,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不会,却是反问:“你们会抓石子么?”
俩小孩都笑了,“这个谁不会?”
张蜻蜓乐了,抓一把围棋子当石子,“那咱们就玩这个!”
当下,一位少奶奶,跟两个小屁孩围坐一堆,大头挨小头地玩起了抓石子,还玩得不亦乐乎。
周奶娘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觉得自家姑娘越活越回去了?真是的。
她自去打点准备姑娘出门的东西了,可是回头再看一眼,周奶娘的脸上又忍不住挂起了最诚挚的微笑,要是姑娘早点和姑爷和好,赶紧添一双儿女,那该是多么美的事qíng?
一想起儿女,周奶娘就想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娇蕊。哼,想跟咱们姑娘争宠,瞎了你的狗眼,周奶娘是懦弱,是无能,可绝不容许任何人真正侵犯到她最疼爱的三姑娘的利益,否则,她能跟你拼命。
在大户人家待了十几年,周奶娘就是没吃过猪ròu,也见过猪跑。想顺顺当当生下一个孩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qíng。她忽地想起,从前周姨娘给林夫人bī着堕胎时的那个方子,改天得偷偷再去抓一副,给那女人喝下,就是到时要抓她去偿命,她也不在乎。
游戏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张蜻蜓高高兴兴玩到吃午饭的时候,又去睡了个午觉,来接她的人终于到了。
“二少奶奶,是二少爷打发我们来接你的。”来的是追风等四位小厮,抬了一顶四不像的大花轿,扎得花团锦簇的,比成亲时的八抬大轿还漂亮,请张蜻蜓坐进去。
张蜻蜓纳闷了,“你们二少爷呢?”
追风赔笑着回答,“二少爷已经在章府等着您了,您去了就知道了。”
这家伙,什么意思?怎么撇下自己,独自跑章府去了?
彩霞灵机一动,想到一点,“姑娘,莫不是姑爷已经去府上去赔罪了?”
有这种可能,周奶娘急忙催促,“那姑娘您快走吧,别让姑爷久等。”
没人催还好,可给人一催,张大姑娘反倒摆起谱来,“嘁,让他等等就等等,我gān嘛要着急过去见他?”
绿枝掩嘴一笑,小声提醒,“姑娘,这可不是咱们自己家,您要是再磨蹭着,让旁人看着,岂不笑话?”
呃……张蜻蜓左右一瞟,想想也是。万一自己回去得太晚,给姐妹们瞧见,也是不好的。当下耸耸肩膀,表面装着一脸的无所谓,“那就走吧,让谁等,也不能让父亲母亲久等才是。”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坐进轿中,等轿帘落下,才喜滋滋地跷着二郎腿,得意得四下打量起来。那头豹子,还算用心。
可是再一打量,立即就发现小豹子的更多用心了。轿帘的背面,贴着斗大的五个字——媳妇,对不起。
这是写在纸上绞下来拿细针别上去的,下面还用彩纸剪了一只蹲在地下,似是低头认错的小豹子。惟妙惟肖,憨态可掬。
张蜻蜓给逗得扑哧就笑了,这家伙。
可笑过之后,张蜻蜓又咬了咬唇,心里虽是有些甜蜜,可更生起那只小豹子的气。傻瓜,当面说句对不起,就这么难么?
拿鞋尖不住踹着那纸糊的小豹子,轿中人咬牙切齿,“你要是不跟我道歉,给我打一顿,我决不饶你!”
绿枝和彩霞跟在轿子两旁听见,都绷着一张脸想笑不敢笑,这个姑娘,明明心里已经原谅姑爷了,就是嘴上不肯饶人,真没办法。
到了章府的大门口,章泰安和章泰寅都已经等在大门外了,见她过来,急忙迎上前去,七嘴八舌地道:“三姐,你可来了,三姐夫带着人早来了,也不知想要gān什么。不过爹说了,让你回来,先别理他,到后头原先你住的屋子里去,等晚饭时再出来,四姐已经在那屋子里等着了。”
张蜻蜓给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听得是晕头转向,还没等闹明白,他俩已经一人拉一手,把她拖着往里奔了。
“我总得去给母亲见个礼吧?”张蜻蜓还不算太糊涂,不管怎么说,进了家门,总要去跟林夫人打个招呼的。
“不用了。”章泰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二姐今儿回来得早,已经在她屋里抱头痛哭了,你晚点吃饭的时候见她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帮你兜着。”
张蜻蜓倒是稀奇了,“二姐又出了啥事?”还弄得要抱头痛哭?
“嗐,她能有啥事?”小胖子很是不屑地道:“总不是二姐夫又收了房丫头,或是她又没钱花,全是些麻烦事儿!”
他比较关心自己的正经事,“三姐,你赶明儿抽个空,再带我出去玩好么?再把你那chuī口哨的功夫教我。”
张蜻蜓斜睨了他一眼,“到底那个哭的也是你亲姐姐,别这么没心没肺的行不?”
章泰寅在旁边道了句,“其实二哥只是有些夸大其词罢了,不过二姐在母亲那儿,三姐你真的不太方便现在就过去请安,不如先到四姐那儿去吧。”
那行吧,见他们一个劲儿的撺掇着自己回从前住的荷风轩,张蜻蜓就恭敬不如从命,随他们去了。却没瞧见两个弟弟在她身后,相对着挤了挤眼,眼神里俱藏着些笑意。
荷风轩还是老样子,张蜻蜓熟门熟路地就到了,不过给章清莹住了之后,章致知命人重新拾掇了一下。
因为偏远,所以在门前路的两边加了些搁油灯的灯柱,重新油漆粉刷一新,又种了不少时令花糙,倒是比张蜻蜓住时的凄清要好了很多。
张蜻蜓一路走,一路啧啧称赞,到了门口,一推门,就见院子里打扫一新,摆满了各色梅花,粉白蜡huáng,清香四溢,似乎还带着雪的清凉,沁人心脾。
章清莹从里面笑吟吟地迎了出来,“三姐姐,你看,漂亮么?”
真漂亮张蜻蜓张大了嘴,已经不会说话了,只是不住地点头。上回她去白鹭书院时,就曾经戏言,要是把这满山的梅花带回家,cha一院子,那该多漂亮?
没想到,今儿为了欢迎她回来,这荷风轩竟然真弄成这样了,实在太让人惊喜了。
“还有好东西呢!”章清莹拉着她,先往从前周姨娘住的屋子里去。
张蜻蜓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因为周姨娘已经过世,所以她屋子里的东西,周奶娘从来都不许人动,除了被林夫人收走的贵重物品,其余东西全是照原样摆得好好的。
张蜻蜓对死者还是很心存敬畏之心的,自觉占了她女儿的身体,有些心虚,所以除了在周奶娘的要求下,早晚各来给她的灵位敬三炷香外,其余时候可是不敢踏足半步的。
这里面难道还能藏着些什么好东西?真相在推开这扇门的时候揭晓了。
中堂之上,周姨娘的灵位之上,多了一幅画像。
张蜻蜓一下就睁大了眼睛,因为这女子,很像她却是老了二十岁之后的她。
绿枝彩霞已经在她身后惊呼出来,“是周姨娘?谁画的,真像。”
确实是像,可是张蜻蜓更加留意的是画中女子本身。就见她低眉顺眼,浅浅地微笑着,那份淡淡的温柔似乎都能透过纸面,如花香一般拂在她的身心之上。
这是张蜻蜓第一次见到周姨娘,虽然只是一幅画,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酸,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章清莹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泪光,自己眼圈也红了,从旁边拈了三炷香点上,递到她的手边,“给周姨娘上炷香吧。”
张蜻蜓哽咽地接了香,诚心诚意地跪了下来,在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娘。
我不是有意钻到你女儿体内的,也没有想侵占她的一切的意思,如果您真的有灵,应该知道,现在的她,在北安国,我原本的身体里。如果您真的有灵,就请好好保佑那个在北安国的她吧。至于我,会好好珍惜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个身子,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并会努力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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