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小谢夫人有时言语里头怠慢些,倒也无妨。可是这几日,潘秉忠夫妇本来就为了潘云胜的丧事闹得都对她有了不小的意见,此刻又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仅是不给潘茂盛的脸了,更是不给他们长辈留脸。
潘秉忠气得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偏潘高氏还在那儿火上浇油地道:“听见没?人家现在派头可大着呢,有了个当举人的儿子,就不该我们管了,大伙儿还是回去接着睡吧。”
潘秉忠早年也是行伍出身,脾气bào烈,这下子真把他给惹毛了,老头子蹬蹬蹬大踏步地上前,抬起老树皮似的大手,啪啪两声,给了小谢夫人和潘云祺各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一巴掌下去,打得小谢夫人母子二人俱就懵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平常老实巴jiāo的潘秉忠居然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甩自己一巴掌。可是这个,他们能报仇的么?
潘秉忠这一巴掌打下去,余怒还未消,哆嗦着手,指着他们大骂,“什么叫你们二房的家务事,我们就不能管?老子今日倒是问问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潘家的媳妇,潘家的儿孙?云胜去了,没见你们两个过去好生祭拜一回,倒是还拦着家下人,不许拆了这些花花绿绿的破玩意儿,我呸!”
他瞧着潘云祺,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又是失望又是愤慨,“云祺呀,你也是读书人,还中了举人。这是喜事,是值得庆贺,可你走遍天下看一看,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大堂哥去了,家里还张灯结彩的?你那书里有这道理没?你也拿出来给爷爷瞧一瞧啊!”
潘云祺给骂得颜面无光,紧咬着牙关,恨不得有个地fèng钻下去。
小谢夫人挨了打,在方才的震惊与疼痛过后,她胸中的怒火却更旺的烧了起来,这老头子凭什么打自己?
尤其是听着潘秉忠给自己儿子下不来台,更加生气了,指着张蜻蜓道:“您老既要出来管事,为什么不管管这个孙媳妇?管管她究竟gān了些什么好事?这深更半夜地跑出去与男人……”
啪!潘秉忠实在是忍无可忍,又抽了她一耳光,才打断了她不堪入耳的话,“我说二媳妇,你到底还讲不讲理的?你到底还要不要好好过日子的?云豹媳妇是个好孩子,你凭什么这么指责她?还明火执仗地在大门口闹腾,你就不怕全京城的人看了笑话!”
小谢夫人捂着脸快气疯了,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公公,这个老头难道彻底要跟自己翻脸么?
“我管教自己的儿媳妇,难道这也有错么?”
潘高氏cha了一句,“那你爹也是管教自己的儿媳妇,难道不行么?”
“这不公平,你们就是偏心!”她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完全失去了仪态。
“偏心的,是你自己才对吧,云豹媳妇不过是去大牢给家里人送些御寒的衣物,你就这么可劲儿地糟践她。”潘茂盛走上前来,他望着潘云祺冷哼一声,“要是自家的兄弟靠得住,她何苦去找外人?”
小谢夫人一哽,正要找话反驳,却忽地听到,远远地在宫城方向传来了云板之声,在寂静夜里听得分外清晰。
梆—梆—梆—梆,四声过后,人人心头皆是一凛。这是丧板,宫里头有贵人,去了。
第287章打人者谁
腊月初一,子时,太子李忠,薨。
皇上悲痛之余,辍朝十日。因赶上新年,正月里无法禁止百姓庆祝,只得严令腊月之中,不得婚嫁饮宴作乐,所有的秦楼楚馆亦不得开门迎客,违令者斩。
一时间,满城染尽白霜,皆敛喜色。纵是等到正月开禁,想来也无人家敢太过招摇,南康国的这个新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张蜻蜓两手缩在袖筒里,捧着小暖炉捂着,在院中站了一会,冷眼觑着正房屋顶匆匆换上去的白布孝幔,嗤了一声,又回房了。
小丫头huáng桃伶俐地给她的茶水端到熏笼这边来,“奶奶倒是坐这边暖和,叫人来说话也方便。”
张蜻蜓一笑,“行,就依你。对了huáng桃,过些天就过年了,到时也给你们几天假,好好回家聚聚。要不要买点什么?还有青杏她们几个,你们一起想好了,我送你们。”
huáng桃她们皆是后头从农家定了活契来的,乡下姑娘,很是淳朴勤劳,时间不长,就赢得上下的jiāo口称赞。此时听得主母要奖赏,却连连摆手推辞道:“奶奶这可使不得,咱们在您这儿,每日好吃好穿的,还有工钱拿,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管您要东西?我们平日里也没什么使钱的地方,到时拿我们自己的工钱回去孝敬家里就是了,可要不了奶奶的东西。再说,过年正是家里最忙的时候,我们怎么能脱空偷懒呢?若是我们都走了,这一大屋子的事,又jiāo给谁呢?”
张蜻蜓呵呵笑了,却忽地压低了声音,“今年可不比往年,没那么忙的,我也不放你们多的假,除夕和初一是定要放你们回去团圆的。去,把你彩霞姐姐叫来安排一下!”
听到这边叫人,在隔壁屋子里算账的绿枝赶过来回禀一事,“这马上咱们的猪ròu摊子也该收市了,今早上林寿还特意跑回来说,现在京城四处都加qiáng了戒备,巡查极严,咱们城外的生猪不好进来,在各城的流动售卖也甚是不便。想问您讨个主意,是不是提前跟老主顾们都知会一会,咱们这买卖要不要先歇几天避避风头,还是做到十五就停下?”
张蜻蜓想了一想,“若是现歇下了,只怕过些天会更难做。这样吧,外头还有多少生猪,咱们都拖回来,就养在空下来的铺子里,不过是费些人工和猪食照管着。到时要用,直接拖出去杀就是了。这种时候,宁肯咱们吃点亏,可不能让那些替咱们辛苦养了一年猪的农户们吃亏。再有,你让大伙儿把消息递出去,咱们的买卖就做到十五了。然后每城留一个摊位,让各家轮流出摊,一直卖到年三十。只歇三天,从初四开始,还是各城一个摊位来卖,到元宵之后,咱们才恢复正常。当然,这些只是咱们的想法,万一朝廷又有啥变化,咱们巧媳妇可也做不出无猪的买卖,让大家莫怪。”
绿枝点头,又问她,“那今年的利是怎么发?像去年那样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静悄悄的,又显得太没意思了。”
这个张蜻蜓也很为难,“这个我得跟少泉商量商量,又不许吃酒,又不许奏乐,这悄没声息的,像个啥呀?可要是不发,就更不好了。大伙儿提心吊胆地gān了这么些时,就等着领些钱回去好过年。若是拖到年后,啥味儿也淡了。”
“我倒有个法子,只不知行不行得通。”彩霞才从外头回来,先在门口的火盆那儿烘了一阵,等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过来回话。
“往年我们在府里守岁的时候,丫头们年纪小,也不会喝酒行令,就泡上几壶好茶,摆些瓜子点心,大伙儿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虽说清淡了些,倒也有些意思。奶奶要是想办得热闹,不如还是如去年那般,年前抽一天,让大伙儿一样把家人带来,只是不请他们吃饭了,咱们多做些jīng致的糖果点心,大家喝喝茶,吃些东西,末了奶奶再把东西一发,也就完事了。”
这个主意不错,张蜻蜓赞道:“还是你这丫头鬼点子多,不过此事咱们也尽量不要张扬,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又给人寻出是非来,知道么?”
绿枝点头记下,出去安排了。
这边张蜻蜓又跟彩霞说起,要安排这些离家近的丫头小子们回家过年的事qíng,彩霞却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奶奶虽是好心,可怎么忘了?现在城内城外查得正严呢,这么一进一去的,得闹多少人去?万一有个闪失,都是咱们府上的不是了。倒不如使人过去传个话,把他们各自要带回去的钱财礼物分送回去,等到太平无事了,再安排他们回去歇歇,这岂不是好?”
huáng桃听了忙道:“彩霞姐姐说得很是,二奶奶,您的好意奴婢们明白,可这时候,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离家又不太远,也没那么想的。府上又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大家一块儿过年,也冷清不到哪里去。”
张蜻蜓见她们都如此懂事,很是欣慰,心里想着等绿枝的账算出来,看赚了多少,给这些丫头小子们都多发几个月的工钱,让他们也乐呵乐呵。
一时家务事毕,彩霞使个眼色,让小丫头们皆去外头伺候,悄声笑道:“二奶奶,您知道么,三爷昨晚挨了那一下子,听说门牙掉了三颗那会子又突然宵禁了,连个大夫也不能请,活活痛得叫唤了一晚上。到今早上,烧也起了,整张脸都肿得没法看了。听说夫人刚打发走大夫,就跑到老太爷跟前闹去了,听说非要咱们给一个说法,把凶手jiāo出来呢!”
嘁!张蜻蜓才不理她,“她哪只眼睛看到我的人动手了?当时大伙儿都站在她眼皮子底下,谁那么神通广大地掏片瓦下来打过去?找不出人证物证,可不能诬赖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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