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停当,开门出来。外面的天还黑着,但厨房里已经点起了灯,阵阵香气飘出,在冬天的清晨,显得特别温馨。
“奶奶。”笑着上前掀开门帘,果不出其然,就见章贺氏已经早早起来,忙活开了。
老人正麻利地拿着菜刀将手中的面团削成大小均匀的面片,直接下到热腾腾的锅里,不一时,就煮得翻起了花,“快坐下吧,一会儿就得。”
“嗳!”章泰富在厨房里的小桌子旁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奶奶跟大厨般地忙活着。
他要到城外给张蜻蜓收猪,必须起得特别早,原本章清芷是安排了小丫头过来帮忙的,可他们怎么也不肯。用章贺氏的话来说,就是,“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活,要是还让人伺候,那我们这把老骨头真的就一点没用了。甭安排了,让我们自己弄吧。”
见他们是真心愿意自己动手,也怕他们在家闲得太难受,所以章清芷便由着老人家自己去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就做好了,面上码了一层卤好的牛ròu,还下了几片菜叶,面底下还卧着两只荷包蛋,掀开蒸笼,给孙子拿两只白面馒头,端了碟自家腌的咸菜,这顿早饭就足够丰盛了。
章泰富不客气的大口吃着,章贺氏慈爱地看着孙子,自己也添了碗面汤,拿了只馒头陪他一起吃。
猝不及防间,章泰富飞快地偷偷留下的牛ròu,还有碗底的jī蛋拨了一只到奶奶的碗里。
“你这孩子。”章贺氏顿时生气地皱起眉头,要把牛ròu和jī蛋拨回去,“奶奶年纪大了,吃牛ròu塞牙,你还要出去gān活呢,不多吃点怎么行?”
章泰富捂着碗,不让她拨回来,“我吃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奶奶您牙口好得很,吃起大枣来都嘎嘣脆的,几块牛ròu,一下就嚼烂了。”
“可奶奶在家又没啥事gān,吃这么好gān什么?你现在还小,长身体呢,得多吃点!”
章泰富急急把最后一口面汤囫囵吞下,抓着没吃完的馒头起身就走,“我吃饱了,走了!”
“等等。”章贺氏一面嗔怪着,又怕他不够,急急拿了只馒头,掰开塞了层腌菜进去,拿gān净手绢包严实了递上,“别在风口吃,小心闹肚子。”
“知道了!”章泰寅乐呵呵地把馒头揣进怀里,走了。章贺氏转头一人在厨房吃着孙子拨下的jī蛋和牛ròu,心里美滋滋的。
只是忽地又惦记起还在牢里的大儿子一家来,不由得抬袖拭了拭眼泪,双手合十,对天祈祷,只盼着皇上赶紧消了气,把人给放出来,让他们一家子过个团圆年。
章泰富出了门,直接骑马到西城门那儿和伙计们会合。等着城门一开,就校验通行。都是做惯了的,守城的士兵们也认得张家猪ròu铺们的伙计了,平时也多有打点,故此没有刁难,便直接放了他们出城。
天一点点的亮了,但仍是蓝汪汪的,像一片宝蓝色的海,幽深而沉静。
有个小伙计抽抽鼻子,“章哥儿,你身上怎么那么香?”
香?章泰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笑骂道:“你个狗鼻子,我奶奶就给我带了一个腌菜馒头都被你闻出来了。拿去,给你吃了吧。”
“那就谢谢喽!”小伙计们也不客气,三两下把馒头扯着分了,一人一口吃下,啧啧称赞,“你奶奶这手艺真是好,做的馒头真劲道!”
“那是当然,等回头咱们忙完了,我让奶奶做ròu夹馒请你们尝尝,再才叫有味儿呢!”
“那我们可惦记着了,嗳,这十里八乡能收的猪ròu咱们也都快收光了,今儿可得再走远些吧?”
“不用,我昨儿跟吴大叔说好了,让他帮着再往别的村子打听打听,咱们今儿过去,还是找他,若有的话,就能少跑些冤枉路了。”
“还是章哥儿细心,真不愧是咱们少奶奶家的人,都一样的会做生意!”
“我比我姐还差得远呢!”年轻人有些赧颜了,“咱们快些去,争取早些回来。”
“好咧!”驴车上甩起一记响鞭,在黎明前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清脆而活泼。
忆江南。
张蜻蜓亲自奉了碗茶,随即恭敬地退到一旁。
三殿下李念已经摘下了帷帽,含笑居中坐下,“二少夫人不必拘礼,孤王此次不请自来,倒是冒昧了。”
确实挺冒昧的,张蜻蜓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客气道:“三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蒙您看得起,亲自过来探视,妾身真是不胜荣幸。”
太文绉绉的话,她也不会说,就这么凑合吧。反正这小子藏头露尾地跑这来,肯定不是为了听她几句客套话的。
李念一笑,在那次斗jú会时,他已经充分见识到这位二少奶奶的秉xing了,也不会对她的遣词造句有何要求,“二少夫人不必客气,孤王今日前来,实在是听说了府上之事,心下不安,可贸然造访又有诸多不便,故此才到此处相见。敢问,府上可还都安好么?”
张蜻蜓明白了,这是主子来表示关心慰问了,一定要表示感动,十分感动,只暗恨自己没有练就那等说哭就哭的本事,使劲挤了挤,也挤不出滴泪来,只好低了头,瘪着嘴道:“多谢殿下关心,妾身家中倒还安好,只是……”
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话说,李念很配合地追问下来,“只是如何?”
只听张蜻蜓口打唉声,似是yù言又止。
李念的态度无比诚恳,“二少夫人无需顾忌,若是有何烦难,尽可对孤王一叙,若是能帮得上的忙,孤王一定帮。”
张蜻蜓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和皇太孙殿下派兵来保护我们家,我们全家上下只有万分感激的。只是那日吴国舅过来,还想进家中检视一番。因想着我们家中正办丧事,况又有老人小孩,所以妾身便婉言谢绝了,只是吴国舅好像不太高兴,觉得我们不领他的qíng。”
“竟有此事?”李念故作讶异,试探了一句,“不过要检视大臣之家,没有圣谕,怕是不行的。吴国舅此举,倒有些僭越之嫌了。”
张蜻蜓不懂什么见月亮还是见星星,佯装一脸惶恐,急忙打圆场,“我们倒是相信吴国舅的一番好意,只是殿下您也知道,我家公公还在边关,大哥和相公又都不在家中,唯有一个小叔,又不小心磕坏了牙,没法说话。至于爷爷和大伯,又因为心伤大堂哥之死,无心理事,婆婆又这么不巧地卧病在chuáng。所以吴国舅那日来,只能由妾身出面招呼了下。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甚么规矩礼节,想来定是冲撞了吴国舅,心下一直好生不安。若是有机会,还请殿下能帮忙解释解释,可千万不要与我一个妇人计较。”
李念听着这话,心头就有三分明白了,张蜻蜓这是在变相地向他告状,不过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不也正在于此么?
假意沉吟一会,李念才面有难色地答应了,“孤王平日倒与吴国舅没什么jiāoqíng,不过既然二少夫人托了我,那若有机会的话,孤王一定代你说合说合。”
“那就多谢殿下了。”张蜻蜓心中暗忖,这已经卖了个好,接下来就该是他所求了吧?
果然,就听李念忽地渭然叹道:“潘家满门忠烈,实在是国之栋梁。此次边关一役,全赖你家力挽狂澜。过几日边关将士归来,皇上必是要对为国捐躯的云胜兄等人加以封赏,到时孤王再亲自登门吊唁,以祭英灵。”
怕你要等着的是云龙大哥吧?张蜻蜓心下明白,却不点破,只作感激之色。
貌似话尽,李念也起身告辞,只是走前却又殷殷多说一句,“章大人此番牢狱之灾,孤王已命人从中尽力斡旋,现下案子已经有了些眉目,想来年前就有定论了。”
这事他不说,张蜻蜓也知道。等潘云龙回来,定是要替章家说话的,到时皇上要是再不放人,那才叫昏君了。只是李念这个顺水人qíng,还真得领他一回。
“此事全凭殿下费心了,妾身实在感激不尽,等大哥回来一定请他登门道谢。”
李念很满意,他需要的就是这句话了。潘云龙是潘家的长子,当潘茂广不在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便是潘府的风向标,笼络好了他就是笼络到了整个潘府。
只有那个看不清形势的吴德才会倚重潘云祺,李念看得非常分明,潘云祺别说中了个举人,就是中了个状元,也不可能真正代表潘府。潘府的根基是在军里,可不是在书里,一个把自己的根基都弄丢了的棋子,还有什么意义?
也许吴德只是因为他的自私与狭隘而得罪的潘府,但现在却是给了他的对手们最好的借口攻击。
戴上帷帽,李念坐在离开的轿子里想,他也是该找个机会到父皇面前,去替那位顺遂了大半辈子的吴国舅“美言”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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