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男孩高高兴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夕阳西下,在云层之间渲染出大片胭脂的妩媚,透she出一道道金光万丈,如美人的披帛,绵长溢彩。
黑甲战士背对夕阳,长刀高举。若不是巨大的鹰隼在华丽的天空中自在遨游,投下几个不断移动的小小黑影,整个画面美得就犹如一副凝滞的画,让人心旷神怡。
“准备好了么?”
“来吧。”在黑甲战士的对面,昂然端坐于马上的银甲战士催动战马,手执一柄长斧,挥斥方遒。在天与地之间,带出一片烂漫银光,气象万千。
“嗳,买定离手,下注啦,下注啦。”
场中激斗正酣,而在银甲战士这边的城墙根下,聚集着不少老少闲人,边看热闹,边顺便赌个输赢。
“娘,你看今天谁会赢?”小女孩拿着一块小银角子,有些举棋不定,回过头来问那身材娇小的女子。
张蜻蜓拍了女儿头顶一记,只顾伸长脖子看热闹,“别打岔,反正我买了你爹,跟不跟随你。”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娘一起偏心了,“那我也买爹好了,要是输了,就让奶娘补给我。”
“别想。”张蜻蜓没好气地低头白了女儿一眼,“以筝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没钱不会自己想法去挣?到铺子里头卖几天猪ròu也行啊。再说,也不能对你爹一点信心都没有嘛。”
“知道啦啰嗦。”潘以筝年纪虽小,但很要面子,被娘这一说就红了脸,嘀咕着放下银角子,然后使劲加油,“爹,你可别让娘输钱啊。”
嘁,这丫头明明是生怕自己输了钱,却偏要把她的名头搬出来,当娘的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潘家老大潘以笙骑着匹马,带着小元宝来了,远远地看着“好赌成xing”的母亲和妹妹,很不赞同地摇头,“小元宝,你以后可别学,赌博可不是好习惯。”
“哥哥说得对,赌博不是好习惯,但有的时候,该赌还是要赌,所以学会怎么赌很重要。”
一看见旁边来人,小元宝立即眉花眼笑地伸出两只小ròu手,还不太利索的小嘴准确地喊出两个字,“小爹……”
“舅舅,您们什么时候回来了?”潘以笙笑得眼睛都弯了,将小元宝递了过去。
董少泉接过儿子,先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两口才道:“刚回。见家里没人,想你们肯定都在此处,便也跟来了。这些天,可麻烦你们了。”
“哪有麻烦的?小元宝可乖得很。胡叔叔呢?”
“他还在营里jiāo接事qíng,晚上就能见着了。你要的书都给你买齐了,一会儿回去看吧。”
“谢谢舅舅。”
“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作什么?”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张蜻蜓已经看到了,惊喜地打马过来,“少泉,你们回来了?瞧这晒得,路上辛苦了吧?我就说让你把那个官辞了,成天跑来跑去的,也太辛苦了。小元宝都想爹爹们了,是不是?”
“嗯。”小家伙一本正经地点头,然后冲董少泉骄傲地仰起脸,自我表扬,“小元宝,没哭。”
“小元宝真是勇敢的好孩子。”董少泉开怀大笑,连日来的旅途疲惫一扫而空。
听见这边热闹,潘云豹虚晃一招,退出战圈,“不打了,拓拔淳,今天不打了,我家里人回来了,没心qíng打。改日再战。”
“行啊。”拓拔淳收了长刀,从马背上提起一只皮囊扔给他,“我妹妹回来省亲,这是她从婆家带回来的葡萄酒,正好送你们家人接风洗尘吧。”
那位曾经赠张蜻蜓宝石的玉桃公主嫁了一个波斯富商,听说日子过得极好,经常随夫君的商队四处行走,还邀张蜻蜓到她们那儿去见识见识。要不是考虑到路程实在太远,一走就要大半年,张蜻蜓还真得跟她跑了。
潘云豹也从马背上扔了一只包袱过去,“端午快到了,这是我们自家包的粽子,拿去尝尝。”
“谢了。”拓拔淳微微颔首致意,遥遥又看了张蜻蜓一眼,见她们都围作一堆聊天,根本没注意这边,有些黯然神伤,拨马走了。
世上伯乐常有,而千里马却不常有。天大地大,也唯有一个张蜻蜓而已,不属于他,就是不属于他。
快马加鞭,奔向夕阳,英武的身姿犹如天神之子,奔向他的神邸。
“好帅哦。”潘以筝小姑娘的眼光中满是钦慕,却问她爹,“谁赢谁输?”
“和局。”潘云豹高声冲那下注之处吆喝了一嗓子,“庄家通吃。”
顿时连带城墙上方,都是哀嚎一片。
输了钱的潘二小姐很郁闷,过去想找她哥倾诉倾诉,可是她一靠近,潘以笙就很有默契地避开了。
潘以筝怒了,“潘以笙,就赌二钱银子,我一定可以在你回府前抓到你。”
潘以笙也不说话,打马便走。
他被妹妹抓到?那才叫笑话,他就是大伯的儿子,也是潘家的男儿,怎么可能在马上输给一个小姑娘?
所以,张蜻蜓瞅着女儿的背影叹息,“幸好安儿不贪财,要不从小到大,二丫得赔多少银子才够啊。”
潘云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反正也没赔给外人,不妨事。”
张蜻蜓白了他一眼,“怪道二丫总是这么不机灵,这脾气全是随了你,像安儿就随了我,多有心机?”
潘以笙像你?别说潘云豹了,连董少泉也听着好笑。
晚上回了家,胡浩然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年前一批老将致仕,上面新任的名单下来了,这回老三也要带一家子来陪咱们喝西北风了。老四闲得没事gān,也说要过来转转。”
蒋孝才和郎世明也要来了?那可太好了,他们这儿可就更热闹了。兄弟们多年未曾相聚,难得相会,光是听到这消息,都足以让人振奋。
自当年平乱之后,老皇上没两年就病故了。不过临终前已经将朝中的格局安排妥当,不怕将来李思靖不肯让位给李弘。
只是这一点,他当真想错了。
李思靖自小脱离了皇族,在民间长大。要不是为时局所迫,他根本不会去做那个皇上。就是真的登上了九五之尊,连一个妃嫔都没有纳过。朝臣们只当是他和先皇约好的,也无人敢上书请谏。偌大的后宫,只有胡惜容一人。
而小元宝,正是胡惜容费尽千辛万苦,才替李思靖生下的亲生子。只是夫妻俩都是一个意见,宁肯把孩子送出宫,过继到哥哥名下,也坚决不让他卷入皇家纷争。
于是外人只道是武烈侯在外头找了个女人生了个孩子,却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是他妹妹的亲生骨ròu。
孩子是张蜻蜓旧年上京城探亲时,秘密接回来的,送到边关之后,胡浩然和董少泉二人是视若已出,爱如珍宝。
至于关系到南康国运的金龙之说,潘茂广也早已在推李思靖坐上那张龙椅时就帮他们想了个绝佳的借口,只是时机未到,暂不透露。
不过胡浩然还有一个消息,“自从十二年前沂王作乱之后,朝廷加qiáng了水军的建设。听说去年打造了一艘战舰,沿海巡防,甚是威武。北安国的皇上听说了,就想请我们的这艘战舰到他们那儿去转转,现在朝中正在选拔领军之人,你们家可有兴趣?”
张蜻蜓一听,登时眼睛亮了。在边关多年,她早已弄明白,南康和北安是不可能打起来了,就算是有船,但战线也实在拖得过长,实在是劳民伤财。只要一方守住不攻,另一方就绝对讨不到便宜。所以两国的关系处得不错,民间贸易往来,只要不涉及国家安全,都是不怎么禁止的。
胡浩然给他们这个机会,是想让他们回趟京城,再回齐鲁那边的章府老家一趟。但张蜻蜓更想借这个机会,回北安国的家。
“我们去,云豹,这个机会你一定要争取上。”这已经不是商量,是命令了。
潘云豹很快就明白了媳妇的意思,“那行,我明天就去跟二殿下说。不,现在就去。”
雷厉风行的军人,现在是说走就走。
张蜻蜓激动得在屋里团团转,“可以回去了,终于可以回去了。”
董少泉莫名其妙,“姐,你不是才回去过一趟么?怎么还这么激动?”
嘿嘿,这个就不好说了。
潘以筝一双桃花眼亮闪闪的,“那我又可以回去见到以筠姐姐了对不对?还有爷爷,又可以跟他学功夫了。”
说来也真是缘分,潘茂广生平从来不教任何人功夫,可唯一拿这个小孙女没办法。对着女孩儿,他老人家打不下手。而潘以筝又顽皮,看着他揍几个孙子学功夫,她也非要凑上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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