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珠略为用神,“一男一女。”
邓太太乐极了,“乐珠,承你贵言,阿姨给你一个红封包。”
乐珠那时已有七八岁,周太太连忙解围说:“小孩信口雌huáng,你莫理她。”
“不,我们昨天才去看过医生,证实是孪生,不过,要待两个月後才能分辨男女。”
邓家众人走後,周太太把女儿叫到跟前。
“乐珠,以後呢,看到什麽,也不必当众揭穿。”
乐珠眨眨大眼睛。
周太太解释:“那是人家的私隐,不好公开,知道吗?”
乐珠点点头。
“知道什么,大可放心中,要不,与妈妈商量是可以的。”
乐珠说:“是。”
她是一个聪明听话的孩子,以後,果然什么都维持缄默,不再点破。
亲友们十分失望:“长大了,乐珠不再有透视眼了。”
“据说是这样的,只有很小的孩子才有异能,长大之後,心思渐渐复杂,失去这种本事。”
周太太问女儿:“乐珠,你还看得穿吗?”
乐珠笑答:“譬如说,锺阿姨那只名贵公事包里只有一份旧报纸及一双丝袜。”
周太太骇笑,因为标梅已过的种小姐最爱扮作日理万机的qiáng人状,天夭拎著这只沉重的公事包来来去去,大家都以为公事包里一定装著满满的机密文件,没想到是只空壳子。
“可是,你看不看得到哪只马会得跑出来?”
乐珠摇摇头,“我不知未来。”
“可是你又看到奖券第一第二?”
“那都写在上面。”
“是吗,写在何处?”
“只有我看得到。”
是夜,周先生同周太太说:“你别去审问她,这种不正常的事,让她忘记也好。”
“真难以科学解释。”
“你想找答案也不难,外国大学里专门有人研究特异功能。”
“算了,我不想知道。”
除出这点,乐珠健康活泼,而且有”股特殊的秀丽气质,功课极佳,使周氏夫妇心满意足。
她的能力十分飘忽,但有时亦非常管用。
最重要的有两次。”次母女在银行排队,乐珠偶然一抬头,立刻拉著母亲走,周太太不明所以然,可是甫走到门口,警钟已经响起。
“有人抢劫!”
“是,站在我们後面的那两个人怀著手枪。”
“多可怕。”周太太变色。
“真可惜来不及声张,否则那名护卫员当不致受伤。”
又有一次是这样的。
周太太想做点小生意,经朋友介绍,认识一位区女士,颇有来头,又非常熟行,条件已谈得七七八八。
就在签约那一日,乐珠去接母亲,凝视区女士半晌,忽然朝母亲丢一个眼色。
“什麽事?”
她把母亲拉到一角,“那区女士不是好人。”
周太太啼笑皆非,“你如何得知?”
“她一颗、心黑墨墨。”
“不会是胃溃疡吧。”
“不,绝对是坏、心肠。”
“乐珠,坏、心肠是看不出来的。”
“不,坏人五脏六腑都透黑气。”
周太太犹自不信,“真有此事?”
乐珠急问母亲:“你信我,还是不信?”
周太太踌躇半晌,终於说:“好,我想个藉口推搪。”
回到会议室,周太太只说丈夫未将现款存入户口,放开不出支票。
那区女士明显地不悦,约好明日再出来。
可是周太太随即与女儿避到东京去度假。
一星期後回来,听到一宗新闻。
区女士已卷了众股东资金逃离本市。
各人损失十多廿万,虽不是大数目,可是倒底ròu痛。
“乐珠,你真灵光。”
“妈妈,你看不出来吗,那区某形迹鬼祟,眼神闪烁,一看就知道、心怀鬼胎,计划书又做得不详不尽,真亏你们信个十足。”
“唉,说三个月内便有十倍利润。”
“所以说,猪油蒙了、心,名利会叫人糊涂。”
“依你说,毋需特异功能也看得出此事不妥?”
乐珠大笑,“当然啦,骗子专唬无知贪婪阿姆。”
周太太气结。
顺利上了大田二日,有事到校务室,眼光落在讲师桌子上一份文件上。
文件反转,看不到字样。
可是乐珠一眼就知道是一份试卷。
不是她那一系,是管理系的题目。
噫,头一倏占四十分,问及经济学如何运用在社会不景气岁月。
乐珠很快离开教员室。
好友刘玉英正读管理科,她为人热qíng活泼可爱,可是、心散不喜温习,正为段考烦恼。
乐珠找到她,闲闲说起:“有无熟读那本议臣所著经济科宝书?”
玉英福至、心灵,“哪一章哪一节?”
“经济衰退何以起死回生。”
“谢谢你,乐珠。”
玉英胜在什麽问题都不问。
乐殊身边至亲友好都已习惯不问任何问题。
结果那一次考试玉英顺利过关。
第二年,玉英又问:“这次,我读第几章?”
乐珠故意凝神,想了”想,她才答:“这次章章都要读。”
真的,这才是考试必胜法,章章均读,全部读熟,成绩哪有不好之理。
玉英自然明白此理,靠侥幸那里行得一世路,她颔首决定回家好好温习功课。
乐珠甚觉安慰。
是,自小她便像个小大人比同龄的孩子稳重。
接著的一段日子,她专、心学业,不常表演神功,家人都以为她已忘记特异的天赋。
周太太说:“做普通人最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做回她自己也不错。”
“乐珠算是应付得不赖。”
“根本过度青少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身体发育得像大人”样,思想却刚刚脱离孩提阶段,难以适应。
起码要到廿岁左右才会认命。
这一年,周太太发觉乐珠走过信箱,总多看一眼。
“看什麽?”
“看有无信。”
有透视眼多好,没信,就不必像一般人那样掏出销匙开信箱。
“你在等谁的信?”
“不是私人信。”
“可以告诉妈妈吗?”
“我报考了南加州大学。”
周太太吃”惊,“这等大事为何不先与我商量。”
“未必考得上,我不想过早声张。”
“你想出去留学?”
“自然。”
周太太点头,“那也是好事,妈妈陪你去。”
“不,你陪著爸爸。”
周太太一怔,这才发觉乐珠长大了。
一直以来,她最缠妈妈,上学、放学,全部由妈妈接送,别人去,她会不高兴——
“妈妈呢”,妈妈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现在暗示妈妈照顾父亲即可。
周太太最民主不过,不禁检讨自己:“妈妈跟得太厉害了吗?”
“没有的事,但是,我自己可以应付外国生活。”
周太太在、心中感喟,长大了,好像没多久之前罢了,自医院抱回来,三公斤不到,小小个子,一天喂七次奶,唉。
乐珠似看透母亲、心思,拍拍她肩膀,与她拥抱。
就在那个夏季,乐珠遇见陈启宗。
在校园里,她一抬头,看到他与她的老师正在说话。
在乐珠眼中,那陌生年轻男子头上有一层紫色的薄雾,使她惊讶,故此定睛凝望。
他也发觉有人看他,所以也朝她的方向看。
老师笑道:“启宗,我来介绍,这是我的高材生周乐珠。”
乐珠的感觉奇异,走近地,他头顶上紫气渐渐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这表示什麽?
连乐珠自己也不明所以然。
这是一个特别的人吗,特别好?特别重要?
乐珠年轻的、心中充满疑问。
她一与他谈话就有特殊好感。
陈启宗是老师以前的学生,自南加州来,乐珠因利乘便,问了他许多关於大学里的事。
“你是国际通讯网络的会员吗?”
乐珠点点头。
“好极了,这是我的号码,日後我们可以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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