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天色已露鱼肚白。
少媚终于叹口气,“你们有点难舍难分吧。”
“是,我们各有任务,她需要返回东京受训。”
少媚扬起一角眉毛,“这个少女,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她说,日后,我或许会听到她的名字。”老先生惆怅无比。
少媚有点不耐烦,她从来对日本人无好感,“她不是没有名吗?”
“她说她有个代号。”
“那又是什么?”
“东京玫瑰。”
少媚怔住,她虽年轻,也听过这个代号,二次大战期间,东京玫瑰不住以流利英语作无线电广播,劝盟军投降,盟军视她为头号间谍。
老先生这时说:“这位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他转身离去。
少媚忍不住扬声,“嗳,嗳,慢走,请问你又是谁?”密码
刘昌源的职业十分特别,他是一名灯塔管理员。
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工作,就住在灯塔里。
他不知别人看法如何,他认为灯塔是世上最美丽的建筑物之一。
它们多数矗立在悬崖上,目的是要船只容易看到苦海里的明灯。
刘昌源管理的灯塔位在加拿大东岸诺瓦史各沙省的海边,近哈利佛斯,对牢浩瀚的大西洋,他对惊涛拍岸的景象有充分了解。
灯塔的另一边是一大片糙地,chūn季,各种野花绽放,刘昌源喜欢躺在平原上看书。
朋友来探望他之际都说:“刘,太寂寞了。”
他却不觉得,怎么会呢?大自然陪伴他,每当大风雨,他可以看到乌云迅速在天边形成,排山倒海席卷过来,电光霍霍、雷声隆隆,使他敬畏万分。
风和日丽的早上,第一道金光唤醒他,海洋粼粼发出碧蓝的光芒,赏心悦目。
刘昌源从来不觉得寂寞,直到政府宣布将用电脑取代人手cao作灯塔。
他接获通知后发了好几日呆,然后,深深的悲哀了。
独自在灯塔里居住多年,他身边除出一大堆书,什么都没有,现在,得重新找工作,再一次搞人际关系,他能够胜任吗?
其他的灯塔管理员也不表示乐观,故已联名去信政府抗议。
刘昌源心qíng沈闷,星夜,他到糙地散步。
抬头可以清晰地看到人马座中最亮的一颗星,它叫南门二,这是ròu眼能看见、离地球最近的恒星。
刘昌源深深叹息,忽然之间,他被另外一种亮光吸引,在不远之处,他看到有人利用灯光在打讯号:亮、灭、亮、灭,刘昌源懂得摩斯密码,他读那亮光良久,跟着念出来。
“……我名,我名马利安,”对方并非一名熟手,有点错漏,刘昌源需作出一些揣测。“愿意结jiāo朋友……”
刘昌源奔上灯塔,自高处看去,亮光比较显著,他大奇,这是谁?世上难道有人与他一般孤寂。
以往,他的视线多数集中在海洋这一边,接下来数日,刘昌源改为注意岸上。
白天,他看到灯光讯号自何处发出,那是山丘上一处小村庄,有数十间房屋,包括一间教室与一间杂货店,密码可由任何一户人家传出。
晚上,他陆续收到密码。
“你叫什么名字?可否与我联络。”
“别吝啬你的友谊,让它开花结果。”
“请伸出你的手来。”
刘昌源终于忍不住,他做了一件十分失职的事,他利用灯塔上的大灯,拍出方圆一百公里都看得见的密码:“马利安,我愿与你通讯”。一共三次。
第二天,有船只致电问他:“谁是马利安?”
刘昌源答不上来,十分汗颜。
“我得知电脑将取替你们这一群管理员。”
“是。”刘昌源无奈。
“你等尽忠职守,不应受到淘汰,况且,电脑不懂随机应变,船只恐怕会有损失。”
刘昌源感喟。
马利安的讯息不易读,通常十分混乱,可是刘昌源有的是时间,更多的是耐心,他会用整个晚上解码,得到他需要的句子。
“知己难觅!极不甘心。”
“人生无奈,唯有随机应变。”
“鼓起勇气,应付将来。”
不知怎地,刘昌源从马利安的讯息里得到极大安慰。
他到村里去巡过,小小吉普车兜匀整个村庄,村民和蔼地与他打招呼,都知道他是管理灯塔的huáng种人刘君。
可是,密码由谁家发出?
刘昌源不得要领。
神秘的马利亚到底是谁?
刘昌源想像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红发女郎,每晚坐在窗前,看着灯塔,一手拿着苹果吃,另一只手在翻阅摩斯电报手册,然后聚jīng会神,开亮电筒,发出一明一灭的消息。
那天晚上,她说的是:“或许,我们可以见个面。”
刘昌源大喜过望,连忙回覆:“请说出时间地点。”
正在此际,电话响了。
刘昌源一颗心几乎由胸膛中跃出,这不会是马利安吧!
“刘,坏消息,政府不为所动,从下月起我们将分批卷铺盖。”
刘昌源沉默。
“公会会代表我们争取遣散费。”
对方讲完便挂断电话。
一直到昌源离开灯塔,他都不知道马利安是谁。不过,有一件事错不了,她肯定是他的朋友。
她在他最旁徨的时候给他友qíng,她不知道那对一个孤寂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考虑在报上刊登寻人广告要求与马利安见面。
刘昌源驾车离去之前,犹自恋恋不舍地看着灯塔,以及马利安所居住的村庄。
刘昌源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在村中,一户最普通的人家,吃完晚饭,年轻的母亲处理妥家务,唤七岁的女儿与六岁的儿子上chuáng。
她笑着问:“真淘气,你们一直在玩这个游戏?”
只见两个孩子把卧室内的灯一开一关,亮光不住闪动。
“夜深了,明白还要上学,快关灯。”
那女孩还不甘心,顺手把灯掣再拨动几下才跳到chuáng上。
这,就是刘昌源收到的密码。
邓家三姐妹已经好久没聚头了,终于由小妹玉英发起,在温哥华的大姐玉元家见面。
玉英自伦敦告了假赶去,老二玉永在纽约,路途比较近。
三姐妹在大门口紧紧拥抱。
“没出发时直咕哝,”玉永笑,“见什么见,通电话不已经足够了吗?老板又不给假,可是咬咬牙,放下一切跑了来,又认为值得。”
王元说:“前年我见过老二,去年见过小妹,可是三人聚头,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玉英笑,“太不像话,亲姐妹,连胖了瘦了都不甚了了,妈妈知道,会怎么想。”
说到母亲,三姐妹黯然,母亲去世,已经多年。
玉元连忙说:“快进来坐下,我们jiāo换qíng报。”
三姐妹中只有玉元已婚,孩子才一岁多,蹒跚走出来,含着手指,笑嘻嘻看着两个阿姨,玉元立刻说:“囡囡,过来叫人。”
褓姆领着那幼儿走近。
玉永与玉英未婚,穿戴考究,最怕接近孩子,最终还是维持安全距离,客套数句,由褓姆抱了走。
“带孩子很辛苦吧。”
“有人帮忙,还算是好的了。”
玉英问:“荣任母亲,有何感想?”
玉元答:“我相信如果有子弹飞过来,我会毫不犹疑挡在孩子身前。”
玉永咋舌,“声音那样平和,可见是真的。”
玉元微笑,“你们俩呢,孤家寡人,可风流快活?”
老二与小妹异口同声,“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
“有无异xing知己?”
两人又齐齐答:“有。”
三姐妹相视而笑。
“比较母亲那一代,我们的选择比较多。”
玉元沉默片刻,“我一生最不甘心的,是母亲早逝。”
玉英苦笑,“大姐这不是打趣我吗,我三岁就失去妈妈,比你们更苦。”
玉永忽然说:“不,今年是母亲去世二十年纪念,那年王英才两岁。”
玉元说:“我七岁,我记得很清楚,母亲病了颇长一段时候,脸容逐渐消瘦,可是还坚持照顾我们,小妹颇爱夜哭,她晚上时时起来看小妹。”
这时,家务助理出来说:“茶点准备好了。”
玉永诧异说:“玉元你过的是什么生活,居然有两个工人服侍,好不奢靡。”
玉英一看到巧克力蛋糕,几乎没把整张脸埋下去,两个姐姐直笑。
“可怜,那么贪吃,将来最胖的一定是她。”
“我记得母亲去世后,她不知妈妈去了何处,逐间房间找,然后坐倒在地哭叫妈妈,妈妈,真叫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