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孩子的时候本就不戴这些个领约彩帨,这回连耳朵上的东西都给拆了,只叫人打了细细几根金签子塞住眼儿怕给堵了。
周婷闻言轻轻一笑:“你给的,我怎么不该高兴?”身子往他身上一靠,见他外头的披还没除,又转过身去,摸着鬓把那贴着花骨朵儿的细梗cha入发间,空出来两只手来给他解披风上系着的带子。
胤禛顺势搂了她,把嘴凑到她耳边,呵着热气低声道:“等往后,我单只叫你一个人在这耳朵上头挂东珠。”
除了皇后,命妇也是同样是三排耳钏饰东珠,后宫们又不一样,耳朵上挂的全是东珠,只品相不同以区高低份位,胤禛这么说,就等于是跟周婷表了心迹,往后只认她一个。
两人早早就把夺嫡的事儿摊开来说过,此时胤禛说起这些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直论后宫如何,细说起来是诛心的话,周婷微微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
掩不住的轻呼一声,压住了话头,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又盛了起来,眼眶湿湿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虽知道这话真论起来有些傻,若是放在原来,她就是信也是半真半假,此时一听这话,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甜起来。
两人腻歪在一处,奴才们早就退到外头去了,才贴了耳朵要说几句暖心话,chuáng上的小胖子皱了眉头睁开了眼儿,他翻腾了一个下午,早就累得不行了,手里却还捏着布老虎不肯放,玩到头一点一点,眼皮再撑不开,这才往后一倒睡着了。
胤禛叹息一声:“一点儿也不如酸梅汤乖。”弘昭小时候睡了就是睡了,雷也打不醒,他就睡在chuáng上,胤禛搂了周婷在chuáng沿行事也是半分顾及都没的,这会子偏偏来了这个么贼小子,一点点动静就醒过来,刚要伸手点他的额头,他仿佛知道胤禛的心意一般,眯起眼儿来冲他笑。
这一笑把胤禛的脾气全笑没了,也跟着抿扬了嘴角:“倒是个知道利害的。”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拉过周婷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小胖子那个笑还没绽个十足,就又歪着头呼呼睡了过去,周婷刚要笑,胤禛就揽了她:“年氏既是汗阿玛指的,轻易不能动她的位子,也没哪家的侧福晋贬成格格的。可她既作下了这事,就把她挪到庄子上去思过,我挑几个老实忠心的看紧了她,你往后也不须再管她。”
周婷一惊,她原是想把年氏办的事做实了才好发落,冷不丁听胤禛说了这个,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那丫头还不知怎样呢,没个罪名,也只能说她待下头人太严苛了失了当主子的宽厚,怎好就这么贬到庄子上去,年家那儿……又要怎么说呢?”
年诗岚自己名声差了不要紧,总归她也不是个得宠的,没人给她出这个头。可年家还有一个嫡出的女儿呢,等她到了年纪也是要进宫选秀的,姐姐名声不好,妹妹的品xing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世人都会这般想,到时候婚配艰难,保不齐年家就要出力为了庶女争一争,好给嫡女来铺路。
“我倒要瞧瞧,他们敢不敢过来讨说法!”胤禛一个冷哼把周婷心里那点担心给哼了个没影儿,他都不急,她急什么?现在胤禛的位子稳稳排在太子后头,早不知把八阿哥比到哪儿去了,就是比他占着年龄优势的三阿哥也远不如他,就是借年家一个胆子,也不敢置喙。
周婷抿了嘴一笑,她铺了这么久,又正好有小喜儿这桩撞到手头的现成把柄,哪知刚开了个锣,丝琴还没架起来,锣鼓点还没响呢,竟散了戏清起场来。
胤禛都没问清楚qíng状,就代她发落了年氏,她自然是高兴的,可这戏却不单是唱给胤禛一个人看,她既开了头,就不能这么糙糙收尾,有些事儿上头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
拿眼睛盯着圆明园的也不是一家两家,府里头有什么事儿瞒也瞒不住的,周婷原还要想法子不着痕迹的捅到上头去,最起码得叫德妃知道,这样一来倒正好顺了她的心意。
那么一个大活人往庄子上挪怎么可能瞒得住旁人不说嘴,有说的就有听的,只要点两个口松的奴才跟着,这里头的事儿马上就传了出去,周婷神色一敛,她并不想害年氏,奈何她往自己面前一站就没想着要守规矩安本分。
她立在胤禛后头听他一桩桩吩咐苏培盛,嘴角勾起一抹笑,到了这会儿,才算把心里的气给吁了出来,等胤禛全吩咐完了,她又加了一句:“她身子弱,太医药材都不能断了。”
苏培盛赶紧应是,抬眼儿一瞧,只咽唾沫,心里赞一句好手段,脸上挂足了笑,低着身子退了出去,亲自回了府里一趟。
他是太监倒不用避及,直接站在帘子外头,捏着嗓子拉拉杂杂训了一通,末了一句“发往庄子上思过”叫年氏当场晕了过去。
她原就睡在帘子后头,想把病装到十分,作一个起不了身的样子来,苏培盛说完了话见里头久久没个声响,桃枝桃叶两个往前一探,惊叫起来。
苏培盛皱一皱眉头:“愣着作什么,还叫人请不成?赶紧的,收拾东西,车都在外头等着呢!”
☆155、四爷正妻不好当(修)
年氏是真晕还是假晕此刻也没人去计较,桃枝桃叶两个必是得跟着去的,主子不受用,她们也跟着受累,哆哆嗦嗦理起了东西,摸锁开箱子的翻捡衣裳。原还只打了个小包袱,装了些换洗衣裳,就去扶着年氏起来,给她穿衣裳理头发。
苏培盛眉毛一动,露了个讽笑:“庄子上头可不比府里,咱家本着好心提一句儿,还是理周全了才不吃苦头,旁的不论,侧福晋的药炉子可得带齐了。”
她折腾得多了,苏培盛也吃不准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但他既站了周婷的队,又被胤禛派来做这得罪人的事儿,总归在年氏这里是讨不着好了,也就熄了那原本两面不落埋怨的心思,认准了要把年氏给踩到土里头去,要是这位又起来了,正房一般二般的动不得,给个奴才上上眼药可容易得很。
既定了这个主意,他也就不给年氏留脸面了,胤禛的心思不易揣摩,但有一条是真真的,他当了近二十多年的差,侍候这位主子,就只捏准了一条,他要是讨厌什么,那是这辈子再不沾的。
凭你家娘势利多qiáng,不喜欢就是不会打你的照面。苏培盛原还瞧着年氏的模样长得是主子喜欢的那一款儿,也不是没动过心思,谁知道这位的xing子这么扶不起,爷都来了,竟还又叫他跑回了正院去。
最近一段胤禛风头盛,就连苏培盛这样的近侍也跟着得了好,多少人想走门路摸到了他这儿来。话虽不能挑明了说,但依着这势头儿,就是太子登了龙位,也得倚仗着主子爷。
主子爷xing子再方正,下头的孝敬也不会全然不受,金银珠玉且是小事儿,有的还会转着主意往主子爷跟前送人,当着面不好提,就全求到了近身太监这儿来了,有的还塞了银子央着苏培盛帮忙掌一掌眼。
这些求相看的不过是玩意儿,但凡有点出身也轮不着让太监掌眼。也有扬州那边进上来的新人,能chuī能弹能唱还能侍候笔墨,专调出来侍候爷们的。苏培盛光听就摇头,主子爷喜欢什么不易琢磨个透,不喜欢什么却知道的,像这调调,就上不了台面。
他闭眼拒了一回,下一回递话到跟前的,就成了某小官连着亲的侄女儿,或是妻族里头的外甥女。那些个腌脏事qíng传不到后院里去,苏培盛却知道的清楚,他几次想往周婷跟前递话头儿,又忍了下来。再想卖好也不能把这个秃噜出去,要是叫福晋知道下头人孝敬爷的除了东西还有人儿,叫福晋醋了起来,那主子爷头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这些个事儿在福晋面前瞒得风雨不透,苏培盛这上头想得透彻,他再想捞好处,这些却是不碰的。进的好了,后头的女主子要扒他的皮;进的不好,不用到后宅他身上这层皮就保不住了。
像这些个玩意儿男人也就是图个新鲜头,身份太低,皇家都不会叫她们生下孩子来。那些有个清白出身的,难道生了孩子还能越得过福晋去?年家的都折在了这条道上,他还不如稳坐钧鱼台,只认准福晋这一条路来的省力。太监原就是失了根的,可不能再丢东西。
桃枝桃叶本就不是王府里头调理出来的人儿,外头买来的丫头再教导也不如府里经过见过,钮祜禄氏被贬到东院时,她的丫头还知道捏住银钱以后好过日子。桃枝桃叶却是一个在包袱里头塞了两双鞋,一个开了箱子往里头放年氏平日里最爱把玩的芙蓉石摆件。
苏培盛抖抖眉毛,光看这两个丫头就知道年氏这辈子翻不了身,他原还有耐xing等一等,可她们动作实在慢,再拖下去他来不及jiāo差,往门外一指,把外头做洒扫的小丫头都叫了进来,分派她们把年氏的东西全装进箱子里去,也不顾是不是会刮擦坏了,封好了就叫人往外头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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