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阵动静,chuáng上的人愣是没醒,年氏是真个醒不过来了,既然她要去,这院子里头的下人也要跟着去侍候,原好好的过着日子,突然间把她们从城里赶到乡下,自然有人不肯的,又有一番忙乱。
胤禛这上头没细说,周婷却想得明白,她身边的人只能少不能多,却又不好只跟两个丫头,再想弹压她也不能错了谱,留了把柄给她。她现在是被发得远,总还有回来的那一天,只要挨得住不死,等胤禛登基的时候,总要提她的份位。
是以苏培盛走的时候,她就让小张子跟了来,分门别类的挑了人跟她过去,一半儿笨拙一半儿机灵,掺在一起才能盯牢了她,关键时刻又能坏她的事儿。
年氏就是是醒着也没了翻身的办法,三辆油车载着她晃晃悠悠往城外驶去,到了庄子上,她还没醒过来,歪在桃枝身上,面白如金,叫个力壮的婆子给驼了进去。
年氏往庄子里挪的事,旁人可以不知会,德妃却是一定得知道的,她指过去的桂嬷嬷不过告了两天假回去瞧瞧外孙,假还没销呢,就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该跟她招呼一声。
第二天清早周婷请安的时候就特意在德妃跟前提了一句,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宫里想瞒的全都瞒不过去,与其等别人捅出来要她来应对,倒不如她自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德妃方听一句就赞许的瞧她一眼,虽人多攀不上话,却指了身边的丫头单赏她一碗糖蒸苏酪,把自己的意思表现的很明白。周婷笑着接了,又殷qíng问安:“我们爷下头进了野蚕丝上来,我想着这东西难得,进给额娘做衣裳薄被都是好的,倒不是额娘缺了这个,也是我们爷的孝心不是。”
野蚕丝极不易得,盖因野蚕难得,再要寻那抽丝晶莹的就更少,能得一件野蚕丝织的绸衣就已不易了,如今周婷进上的都够做薄被。德妃嘴角都拢不住了,宜妃几个挑了挑眉头,这事儿跟她们挨不着,正经婆婆都乐意,她们更没法说什么,一齐等着皇太后由宫女扶出来。
皇太后跟前周婷不好主动提及,一群妯娌围在一处等着里面叫请安的时候,周婷就先走过去起了话头,事儿是宜薇挑起来的,也就到她这儿结束,一面笑一面拉她的手宽慰:“你且安了心,年氏叫咱们爷挪到庄子上头静养了,我约束了府里奴才,不叫她们喧哗。”
几个妯娌相互换个眼色儿,就又笑起来,指着宜薇调笑:“你瞧,这是她疼你呢。”说着又不着痕迹的探问:“这年氏听说身子不大好的?”
周婷笑一笑:“可不是,自进了门就没断过药,孩子太小,住在一处恐过了病气,这才把她挪到庄子上头,庄子里水土养人,也好叫她静一静心呢。”最后那句一说完,就有人偷眼去看宜薇,又有那捉着了话音的笑看周婷一眼。
说得宜薇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看着周婷的眼睛不住闪烁,原还存着几分愧意,这一来却是再不能和好的了。周婷是个拿得起放的下的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也不再念着往日那点qíng份。
再深的感qíng也经不住这么几回折腾,八阿哥跟胤禛已经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总归要争,此时撕掳开来,总比以后藕断丝连好得多。至于宜薇心里怎么想,却不是周婷能管的了,她冲着宜薇笑一笑,最后拍一拍她的手,跟着董鄂氏往屋子里头去。
宜薇紧紧掐着金桂的胳膊,她怀了六个月的肚子,人却一点也不见圆润,脸上反倒没ròu了,两条腿支着,非得有人在后头托着才能站得住。越是这样越是显得伶仃,脸色也难看,她自知这回是自个儿错了,咬一咬唇儿,扶着手往正堂里去。
宁寿宫里一片和乐,皇太后赐了百子婴嬉的刻丝帐子给惠容,惠容两手搭在肚皮前面,又喜又羞的捏了帕子笑,周婷眼睛一扫就跟着笑起来:“几个月了?”
“太医才摸准了脉,总有两个月了。”惠容自生了个女儿,隔了这许久才又怀上了,心里头自然高兴,把周婷那些“夫妻相隔一段,才更易怀上”的话奉成纶音,拉一拉她的手儿:“嫂子,我想要几件弘昭穿过的小衣裳呢。”
说着垂了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扯扯衣襟压低了声儿:“我们爷这回盼着是个儿子呢。”跟着就微微蹙了眉头,她在周婷面前她真没什么好遮掩的,悠悠叹出一口气:“要真是个儿子就好了。”
前头的闺女虽然得胤祥喜爱,却总不如儿子叫人安心,更何况前面有个庶子,她这胎要还是女儿,瓜尔佳氏只怕又要翘尾巴了。
“这一个不是,难道就没下一个了?”周婷掸掸指甲,十三阿哥同胤禛jiāo好,胤禛的态度也影响着他,原还时不时的提一回庶子,到了胤禛这里弘昭虽然还小却是最受看重的,弘昀弘时到了开蒙的年纪也还是弘昭的陪衬,说得多了,把他也带了过来。
胤祥跟惠容成亲不过三年多,已经得了个快两岁的女儿,比之前头那些兄弟不知qiáng了多少,虽然现在还没嫡子,但夫妻只要处得好,还怕没孩子?
惠容抿了嘴儿一笑,眉眼间还是露了点愁思出来:“还是嫂子的日子过得舒坦。”胤祥的xing子不似胤禛,瓜尔佳氏自那回给她捏住了把柄,伏低作小也有一年多了,胤祥到底跟她有了一个儿子,渐渐又回转了心思,虽不似过去那样待她,却也开始给她些个笑脸了。
这些惠容尤其不能忍,周婷见她敛了眉头,拍拍她的手背:“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等你这胎坐得稳了,再来园子里头玩?”说着就笑:“大妞二妞都跟我念叨好几回了,弘明她们不念叨,只念叨你们福瑜呢,这两个丫头没个妹妹,瞧见你们家福瑜跟平白得个娃娃似的,上回赐下来的红石榴坠子,还叫我均一份出来,等福瑜来了给她呢。”
平日里十三十四两家常来常往,各家的孩子也早早玩熟了,周婷虽没摆到面上来,却有意无意的叫大妞二妞同弘昭几个跟胤祥胤祯的嫡出孩子弘明福瑜玩在一块儿,也算是对怡宁惠容表明了立场。
十三十四两个如今都是胤禛的助力,那现在的弘明也是未来弘昭的助力,从现在开始投入,往后的收获才更大些。胤禛心里头也不是不知道周婷的用意,却是乐观其成,三不五时便邀了十三十四一家子来圆明园作耍。
到了这时候,渐渐瞧出了分别来,九阿哥十阿哥依旧同八阿哥走得近,三阿哥原就是跟在太子后头的没个自己的主意的,胤禛背后也有了自己的势力。这朝上的事儿周婷不懂,但却知道胤禛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单看每年的冰火敬就能知道,外头进上来的东西越来越jīng致越来越贵重。这回出巡,康熙单把胤禛留了下来更是表明了他的看重,两下里权衡,周婷自然乐得在跟后做个贤妻。
平时周婷十分照拂惠容怡宁,这两人也知道投桃报李,横竖她们的丈夫已经是一条绳儿上的了,她们仨再哪有不抱团的道理,惠容也不过一时忧心,她的日子虽比不上周婷,胤祥待她却也挑不出错来了。
两个说了会子悄悄话,怡宁踩着花盆底翩然过来,拿帕子了掩嘴儿,笑眯眯的压低了声儿:“我可才从我们爷那儿晓得一桩新鲜事儿呢。”
怡宁是个地地道道的淑女,细长身条儿,行动起来很有几分婷婷袅袅的意味,可她却只在胤祯面前摆这个样子,在人前都是老成持重的,周婷瞧她模样就知道她这是有事要说,拉到窗边儿,趁着人多热闹开了口:“好叫四嫂知道,那个噶礼要攀圆明园的门呢。”
只这一句就又笑起来,眯着眼睛拉了周婷的手:“咱们弘明前两天还念着弘昭呢,我怕嫂子这两天不得闲,就拦了他,什么时候你那儿事了了,再领了他去。”
周婷心里突得一下,她如今也练得泰山崩前面不改色了,甩了甩帕子,细细的琅珐指甲勾了鬓角:“你们倒好,全要跟了坐船出去玩的,倒还惦记园子里的景致么?我倒要叫你给我带台蘑回来呢,五台山那头的也只这个东西稀罕了。”怡宁自然一叠声的应下来。
这个噶礼周婷还真知道,胤禛书房里的事她并不打听,可这个人昨儿胤禛才提过,这回不能去跟去南巡为的就是他。
怡宁的意思明白的很,要攀上圆明园的门,无非就是送个女人进来了,周婷脸上在笑,心里却拧起了眉头,这样大的事儿,连怡宁都知道了,怎么她这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周婷当着人面还带着笑影,一桩桩事儿的应付过去,该打趣妯娌的打趣妯娌,该往皇太后面前递话儿的就递话儿,说些孩子的趣事儿,应和着一屋子人说笑,可等一上了马车盖上了帘子,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很小心的把着度,并不过份的探听胤禛在外头的事,可却不是让自己变成聋子,这样大的事儿,苏培盛竟没往她这里报?难道是胤禛吩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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